黑衣老人冷笑道:“小小狐仙,死不足惜!老夫敢說劍下斬殺一百頭妖魅,最多只冤枉一頭!”
年幼狐仙已經(jīng)無力辯解什么,身體抽搐,衣衫破碎,渾身浴血,一雙原本黑黝黝異常發(fā)亮的水靈眼眸,已經(jīng)黯淡無光,只是在彌留之際,少女只是并未怨恨老人的兇狠出手,只是癡癡望向古寺大門,像是在等待一位窮酸秀才的登門拜訪,然后她就可以又嚇唬他們一下,一次得逞的話,就能讓她開心好幾個月。
柳赤誠緩緩抬起頭,深邃眼眸中金光流轉(zhuǎn),嘴角有些冷漠笑意,還有些閱盡人世的無奈嘆息,只覺得人生再過千年,還是這般無趣。
就在柳赤誠正準備站起身的時候。
陳平安站起身,輕輕顛了顛背后劍匣,突然開口問道:“宋老前輩,如果這頭狐仙,剛好是那一頭被冤枉的妖魅,又該如何?”
老人扯了扯嘴角,笑道:“那正好,可以確定之前九十九頭,之后九十九頭,都板上釘釘是禍害百姓的作祟妖魔了,因此老夫出劍,只會更加爽利?!?/p>
陳平安指向那頭已經(jīng)完全變作狐貍的少女,“那她怎么辦?”
老人拍了拍xiong口處,直截了當?shù)溃骸叭羰欠隼宵S歷,宜下葬,老夫便會把它葬了,若是不宜,那就尸體曝曬,爭取下輩子投個好胎,莫要再做山澤妖魅了,當然更不要再被老夫遇上。”
陳平安有些犯犟,道:“老前輩遇妖殺妖,遇魔降魔,當然做得對,但是可以做得更對。”
老人仔細凝視著負匣少年,突然笑出聲,“瓜娃子,你似不似個撒子呦?不過是借宿古寺,就當自個兒是救苦救難的佛子菩薩啦?”
陳平安猶豫了一下,問道:“宋老前輩,你要如何才能放過這頭狐魅?”
黑衣老人宋雨燒站起身,沉聲道:“念在娃兒你也是個用劍的江湖中人,老夫就把本該斬殺狐仙的那一劍,用來對付你,你如果接得住,古寺此間事就算了了,這頭狐仙將來是作孽還是行善,善惡報應,以后就由你來承擔因果,若是接不住,死于老夫劍下,就怨你本事不夠強出頭,咋樣?”
徐遠霞和張山峰也都站起身,如臨大敵。
宋雨燒哈哈笑道:“沒關(guān)系,你們兩個要出手,老夫大不了就多出兩劍,還是一樣的規(guī)矩?!?/p>
老人笑聲洪亮,中氣十足,震得古寺內(nèi)一根根腐朽梁木隨之顫抖,灑落無數(shù)灰塵。
“可以!”
陳平安點了點頭,然后對徐遠霞和張山峰搖搖頭,示意不用插手。
“小心了?!?/p>
老人不是拖泥帶水的性格,出聲提醒之后,就是一劍揮下。
相距不過一丈,劍芒罡氣轉(zhuǎn)瞬間就劈到陳平安身前。
陳平安袖中早已滑落一張方寸縮地符,普通的黃紙材質(zhì),雙指捻住,劍氣近身的剎那之間,陳平安的身影就原地消失。
黑衣老人嗤笑一聲。
原來那抹劍氣劈斬在空處后,繼續(xù)前行,正好是那頭雪白狐貍蜷縮地面的方向。
出自李希圣所贈《丹書真跡》的方寸符,玄妙神奇,但屬于一次性消耗物品,陳平安祭出此符后,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兩丈外的空地,但是當他發(fā)現(xiàn)劍氣原來繼續(xù)斬向狐魅之后,來不及再掏出一張方寸符箓,只得腳尖一點,向前迅猛躍去,同時伸手向肩頭,按住槐木劍“除魔”的劍柄,對著那抹劍氣一斬當空而去。
雖是出劍,其實歸根結(jié)底,陳平安還是拳法為本。
走得是崔姓老人傳授鐵騎鑿陣式的剛猛路數(shù),但是以木劍取代拳招,陳平安不過是武道三境的體魄神魂,更不是那種能夠?qū)⑷āσ馊跁炌ǖ奈涞来笞趲?,自然落在真正的行家眼中,這次匆忙出手就顯得頗為別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