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陸臺仰起頭,對遠處屋檐笑著揮了揮手,屋脊那邊,一位飛鷹堡子弟大口喘氣,貓腰下了屋頂,跑去跟何管事通風報信,自己的行蹤已經(jīng)被人察覺,再待下去,恐怕會被誤認為是心懷歹意,極有可能捅婁子。
陳平安坐在石凳上,輕聲道:“我覺得這里有點怪?!?/p>
陸臺不以為意,隨口道:“放心,我只是找個舒服的地兒休養(yǎng)生息,絕不惹事,只要別惹到我頭上,不管這棟院子外邊發(fā)生了什么,我懶得管?!?/p>
陳平安記起飛鷹堡大門上的兩張古舊符箓,伸出一根手指,依葫蘆畫瓢,在凌空畫符,問道:“知道是什么符嗎?”
陸臺去屋內(nèi)尋找茶具,既然寄人籬下,就要入鄉(xiāng)隨俗,兩個人都是沒有攜帶包裹行囊的,總不好隨隨便便憑空拿出東西來,不用如何翻箱倒柜,陸臺就搬出一套物件來,然后拿著小水桶準備出門,跟陳平安說是要去挑水,方才路過一座水井,有點意思,本來井水是最下等的煮茶之水,但是那邊的井水,水氣質(zhì)地極佳,說不定會有意外之喜。
至于符箓一事,陸臺說得直白,他哪里有本事認識天底下所有的符箓樣式,大門上那兩張,脈絡不明,有可能是桐葉洲符箓派的旁門手筆,反正符膽品秩不太入流,靈氣早就消逝一空,也就飛鷹堡這幫不識貨的莽夫,才傻了吧唧當個寶貝供奉在上頭,估計是圖個心安吧。
陳平安總覺得飛鷹堡有淡淡的陰氣縈繞,盤桓不去,只不過相比那位邪道修士打破陶罐后的黑煙滾滾,煞氣滔天,不值一提。
陸臺提這個空桶就回來了。
陳平安問道:“怎么,井水不合適煮茶?”
陸臺撇撇嘴,“飛鷹堡的風水明顯給人動了手腳,井水格外-陰沉,別說是煮茶,就是燒水做飯,陽氣不夠重的凡俗夫子,日積月累,都會有麻煩,不過問題不大。我猜這十幾二十年來,誕下的女孩肯定比男孩多出很多,長久下去,就要陰盛陽衰了?!?/p>
陳平安皺眉不語。
陸臺笑問道:“不管管?”
陳平安瞥了他一眼,“不提那江湖恩怨江湖了,我們現(xiàn)在什么都不明不白的,是幫人還是要害人?”
陸臺笑道:“那我就放心了,我還怕你一個熱血上頭,就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來著?!?/p>
陳平安沒好氣道:“我沒刀?!?/p>
陸臺丟了水桶在一旁,雙手負后,玩味打量著陳平安,嘖嘖道:“呦,陳平安,可以啊,如今都會講笑話了?!?/p>
陳平安一笑置之。
開始在院子內(nèi)練習六步走樁。
陸臺坐在臺階上,抬頭看了眼天色,輕輕揮動竹扇,“要下雨了?!?/p>
暮色里,很快就有一場瓢潑大雨,如約而至。
滴滴答答,落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小巷中,天地間。
陳平安身穿法袍金醴,無需擔心受寒絲毫,甚至不用擔心衣衫浸透,就繼續(xù)練拳不停,而且每次出拳,驟然打碎一團雨水的感覺,讓陳平安沉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