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伙人當(dāng)中,看似鬧哄哄都是江湖底層的武把式,實則不然,皆是糊弄尋常江湖雛兒的障眼法罷了,只要惹上了,那就要掉一層皮。只說其中一位滿臉疤痕的老者,未必認(rèn)識他胡新豐,但是胡新豐卻記憶猶新,是一位在金扉國犯下好幾樁大案的邪道宗師,名叫楊元,綽號渾江蛟,一身橫練功夫出神入化,拳法極其兇悍,當(dāng)年是金扉國綠林前幾把交椅的惡人,已經(jīng)逃亡十?dāng)?shù)年,據(jù)說藏匿在了青祠國和蘭房國邊境一帶,拉攏了一大幫窮兇極惡之徒,從一個單槍匹馬的江湖魔頭,開創(chuàng)出了一個人多勢眾的邪道門派,金扉國四大正道高手中的崢嶸門門主林殊,早年就曾帶著十?dāng)?shù)位正道人士圍殺此人,依舊被他負(fù)傷逃出生天。
一旦真是那老魔頭楊元,哪怕對方當(dāng)年重傷,落下后遺癥,這些年上了歲數(shù),氣血衰老,武功不進(jìn)反退,如今未必是他胡新豐的對手,可對方畢竟人多勢眾。可若是對方這些年休養(yǎng)生息,武學(xué)猶有精進(jìn),胡新豐更要頭皮發(fā)麻,這條茶馬古道,平時就人跡罕至,胡新豐都覺得自己這趟錦上添花的護(hù)送之行,是不得不為隋家人搏命一場的雪中送炭了。
胡新豐原本還擔(dān)心隋老哥書生意氣,一定要插手此事,現(xiàn)在看來是他多慮了。哪怕自己沒有道破那楊元身份厲害,隋老哥依舊沒有攬事上身的意思。
果然是那渾江蛟楊元!
那精悍老人望向了胡新豐,胡新豐猶豫了一下,抱拳道:“五陵國橫渡幫,幫主胡新豐,見過諸位江湖朋友?!?/p>
楊元想了想,沙啞笑道:“沒聽過。”
其余眾人哄然大笑。
楊元瞥了眼那位冪籬女子,一雙原本渾濁不堪的眼眸精光綻放,轉(zhuǎn)瞬即逝,轉(zhuǎn)頭望向另外那邊,對那個滿臉橫肉的青壯男子說道:“我們難得行走江湖,別總打打殺殺,有些不小心的磕碰,讓對方賠錢了事?!?/p>
那青壯漢子愣了一下,站在楊元身邊一位背劍的年輕男子,手持折扇,微笑道:“賠個五六十兩就行了,別獅子大開口,為難一位落魄書生。”
那坐在地上不敢起身的年輕書生,神色慌張道:“我哪里有這么多銀子,竹箱里邊只有一副棋盤棋罐,值個十幾兩銀子?!?/p>
那年輕劍客手搖折扇,“這就有些難辦了?!?/p>
清秀少年想要開口說話,卻被隋姓老人一把抓住少年胳膊,狠狠瞪了眼。
少年被自己爺爺那陌生眼神嚇到,噤若寒蟬。
隋姓老人迅速看了眼那可憐書生,還好,沒有向自己求救借錢的意思,不然禍水引流,少不得要他要開口罵幾句,趕緊撇清干系,那就有些有辱斯文了,在幾位晚輩這邊有損以往慈祥和藹的形象。
不知為何重出江湖的老魔頭楊元揮揮手,依舊嗓音沙啞如磨刀,笑道:“算了,嚇唬一下就差不多了,讓讀書人趕緊滾蛋,這小子也算講義氣,有那么點風(fēng)骨的意思,比有些袖手旁觀的讀書人要好多了,別說什么仗義執(zhí)言,就怕惹火上身,也就是手里邊沒刀子,外人還多,不然估計都要一刀子先砍死那年輕書生才清凈。”
滿臉橫肉的漢子有些失望,作勢要踹,那年輕書生連滾帶爬起身,繞開眾人,在小道上飛奔出去,泥濘四濺。
隋姓老人神色自若。
清秀少年倒是滿臉通紅,聽出了那老家伙的言下之意后,臊得不行。
冪籬女子瞧見了小路盡頭那邊,青衫年輕人停下了腳步,轉(zhuǎn)頭望來,然后露出一個不知是不是她錯覺眼花的笑意玩味,那人大步離去。
行亭門口這邊,楊元指了指身邊那位搖扇年輕人,望向那冪籬女子,“這是我的愛徒,至今尚未娶妻,你雖然冪籬遮掩容顏,又是婦人發(fā)髻,沒關(guān)系,我弟子不計較這些,不如擇日不如撞日,咱們兩家就結(jié)為親家?這位老先生放心好了,我們雖然是江湖人,但是家底不俗,聘禮,只會比一國將相公卿的子孫娶妻還要豐厚。若是不信,可以問一問你們的這位佩刀扈從,這么好的身手,他應(yīng)該認(rèn)出老夫的身份了?!?/p>
隋姓老人臉色鐵青。
胡新豐神色尷尬,醞釀好腹稿后,與老人說道:“隋老哥,這位楊元楊老前輩,綽號渾江蛟,是早年金扉國道上的一位武學(xué)宗師?!?/p>
少年戰(zhàn)戰(zhàn)兢兢,細(xì)若蚊蠅顫聲道:“渾江蛟楊元,不是已經(jīng)被崢嶸門門主林殊,林大俠打死了嗎?”
少年嗓音再細(xì)微,自以為別人聽不見,可落在胡新豐和楊元這些江湖高手耳中,自然是清晰可聞的“重話”。
胡新豐轉(zhuǎn)頭怒道:“隋文法,不許胡說八道!快給楊老前輩賠罪道歉!”
清秀少年再次作揖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