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大風躲了躲,一碗酒總有喝完的時候,放下酒碗,伸手拍了拍臉,嘖嘖道:“好一個飲如長鯨吸百川,醉如玉山將崩倒。妹子你有眼福啊?!?/p>
黃二娘嗤笑道:“你就是個棒槌。喝醉了掉茅坑里,淹死,吃撐死,都隨你。”
鄭大風說道:“走了走了,錢以后肯定還上?!?/p>
黃二娘突然問道:“又要出遠門?”
鄭大風說道:“不算太遠。”
那座蓮藕福地,說近,近在落魄山,說遠,其實也遠。
黃二娘低了嗓音,“還沒吃夠苦頭,外邊到底有什么好的?”
鄭大風轉(zhuǎn)過頭,笑道:“曾經(jīng)在書上見過一句話,黃四娘家花滿蹊,其實不如黃二娘。”
黃二娘問道:“就不能不走?酒水錢,欠著就一直欠著?!?/p>
鄭大風搖搖頭,還是走了。
婦人一直看著那個勾肩搭背的漢子漸漸遠去,早早就有些看不清了。
鄭大風到了楊家鋪子,是臨時幫忙,早慧的師妹蘇店,和那個不開竅的師弟石靈山,如今都去歷練了。
當下鋪子只有個楊家子弟在那邊看著生意,鄭大風如今臉皮厚多了,哪怕依舊不受師父如何待見,反正只在前邊鋪子待著,不去后院煩他老人家就行。
臨近鋪子,鄭大風便悄然震散一身酒氣,進了鋪子,年輕伙計在那邊打瞌睡,聽見了鄭大風搬動小板凳的聲音,醒了就繼續(xù)睡去,楊家子弟,煩這鄭大風不是一年兩年了,都不愛沾上關系,一個看大門的光棍漢,出了趟遠門,在外邊丟了半條命,灰溜溜跑回來繼續(xù)看大門,能有多大出息?如果不是楊家老太爺說過幾句不輕不重的言語,鄭大風這種邋遢漢,都別想靠著與后院老頭的那點關系,來鋪子這邊搭把手。
楊家這些年不太順遂,連帶著楊氏幾房子弟都混得不太如意,以往的四姓十族,撇開幾個直接舉家搬遷去了大驪京城的,只要還留了些人手在家鄉(xiāng)的,都在州城那邊折騰得一個比一個風生水起,日進斗金,所以年紀不大,又有點志向的,都比較眼紅心熱,楊氏老太爺則是偷藏著心冷,不愿意管了,一群不成氣候的子孫,由著去吧。
老太爺唯一的底氣,就是后院楊老頭的那個藥方。
但是這筆買賣,整個家族經(jīng)手之人,就三個,剛好是三代人,沒了青黃不接的憂慮,很夠了。
子孫一多,當家做主的,就喜歡給那些真正有出息的更多,沒錢的就養(yǎng)著,餓不死,能掙錢的,只會更有錢。
鄭大風搬了條板凳坐鋪子門口,曬太陽不花錢,不曬白不曬,山上賞花賞月,山下市井湊熱鬧,是兩種好。
鄭大風抬頭看著太陽,萬事青天都看見?
就這樣看了很久,打小就是這樣,看久了,也不刺眼,沒啥感覺,后來鄭大風學了拳習了武,就不去多想。
鄭大風收回視線,拍著膝蓋,“去年盼著今年好,今年還是破棉襖。今年念想明年好,明年”
柜臺那邊年輕人嘀咕道:“吵死個人?!?/p>
鄭大風轉(zhuǎn)頭笑道:“死了沒?”
年輕人瞪眼道:“你怎么說話!”
鄭大風一臉疑惑道:“不用嘴巴,難道用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