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醺醺的徐遠(yuǎn)霞晃了晃腦袋,說記不清了,咱們先也可以走一個。
再不是大髯豪俠的徐遠(yuǎn)霞,徹底醉倒在酒桌之前,望向門外,喃喃言語,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我老了,少年呢。
張山峰趴在桌上,醉眼朦朧打著酒嗝,說別一個不小心,下次再見面,陳平安就要比咱們個子都要高了。
花有再開日,年年如此,人無再少年,人人這般。唯有桃李春風(fēng)一杯酒,總也喝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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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棉衣圓臉姑娘,路過鐵符江,走到龍須河。發(fā)現(xiàn)水中多有樹葉。
她最后看到了一個蹲河邊撒葉作船的男人??粗畾q出頭的模樣,因為對方是個修道之人,真實歲數(shù)肯定不止。
劉羨陽轉(zhuǎn)過頭,看見那個面生的姑娘后,立即笑容燦爛起來,麻溜兒起身,開始介紹自己,“小生姓劉名羨陽,本土人氏,自幼寒窗苦讀,雖然尚無功名,但是讀過萬卷書,行過萬里路,志向高遠(yuǎn),小有家底,小鎮(zhèn)那邊有祖宅,位置極佳……”
這位陌生面孔的圓臉姑娘,瞅著有些迷糊啊。是聽不懂話里的意思呢,還是根本就聽不懂話呢?
不是大驪本土人氏?所以聽不懂官話?
果然姑娘開口問道:“這是哪兒?”
浩然天下的大雅言。
劉羨陽誤以為是那游歷寶瓶洲的別洲仙子。如今寶瓶洲,諸子百家當(dāng)中,多有別洲年輕練氣士找機(jī)會游歷四方。龍州作為舊驪珠洞天遺址,當(dāng)然是一處必選之地。
劉羨陽年少離鄉(xiāng)遠(yuǎn)游求學(xué)時,路上早就見過那山巔仙家閣樓,佳人獨立,彩帶飄遠(yuǎn),類似這樣的仙家畫面,見過不少了。見多了,好像也就那樣。風(fēng)景是極美的,可都是別人的。但是眼前這個穿著樸素的圓臉姑娘,當(dāng)她軟糯言語,或是眨巴眨巴著一雙水潤大眼眸,卻也是相當(dāng)好聽好看的。
劉羨陽笑答道:“寶瓶洲,龍州。”
姑娘錯愕。怎么來了寶瓶洲,剛好是她最不想來的一個地兒。
她就是賒月。
先前在那桐葉洲桃葉渡,莫名其妙給那人拘押到了袖中,在那袖里乾坤山河中,賒月剛煮了一鍋仙家米,還沒吃著,就發(fā)現(xiàn)自己重見天日了,又莫名其妙給人丟到一座陌生山頭,她就只好問了句,那鍋米能不能還她,沒有半點回應(yīng),賒月只好跟著腳下那條道路,隨便逛蕩起來,就走過三江匯流的一處繁華小鎮(zhèn),一直走到了這邊。因為在這邊,有一處山頭,瞧著月色好像天然比較濃郁,都不是那種仙家收攏天地靈氣的神通術(shù)法,所以賒月就比較好奇。
賒月說道:“我叫余倩月,來自中土神洲?!?/p>
棉衣圓臉姑娘對自己這個靈機(jī)一動的說法,比較滿意,這就是行走江湖該有的機(jī)敏和老道了。
劉羨陽贊嘆道:“姑娘好名字?!?/p>
賒月猶豫了一下,問道:“你是讀書人?”
劉羨陽也猶豫了一下,臉色誠懇,沉聲說道:“可以不是?!?/p>
原本都想好了好些個說法,比如什么粗繒大布裹生涯,腹有詩書氣自華。看來是用不上了。
可以不是?不愧是讀書人。
那就肯定是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