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之上,修為高,拳頭硬,不過是大煞風景多些而已。你不如你家先生多矣?!?/p>
老舟子輕輕以竹蒿敲水,大笑一聲,“山色如娥,花色如頰??丈綗o人,水流花開。白云無人踩,花落無人掃,如此最自然?!?/p>
岸上那邊,陳平安聞言,笑道:“春山采藥還,此行道路難。蓮花不落時,般若花自開。”
老舟子朗聲大笑,竟是丟了手中那支以精粹水運凝聚而成的青翠竹蒿,任由隨水漂流而走,只見這位世外高人,撤去了障眼法,身穿一件寶光流轉(zhuǎn)的羽衣鶴氅,喜歡與人說著佛家語,所披鶴氅之內(nèi)卻身穿一件黃色道袍。
中年面容的道人,一手捻捏顆金色泥丸,右手捧白玉如意,肩頭蹲著一只通體金色的三足蟾蜍。
崔東山則悄悄將那根青色竹蒿收入袖中,此物可不尋常,等同于一枚枚水丹凝聚而成,足夠讓蓮藕福地白白多出一尊金身凝固的江水正神了。
道人收起那顆金丹后,與陳平安說了句意味深長的“有緣再見”,身形一閃而逝,如仙人尸解,身上那件鶴氅飄然墜落在船。
崔東山只好又幫忙收起那件相當于仙人遺蛻的羽衣鶴氅,代為保管個幾百年上千年的。
岸上,裴錢小聲問道:“師父,你是不是一眼就看出這舟子根腳了?”
陳平安笑道:“沒有的事,登船渡江,只為道歉。不過先前去往黃鶴磯觀景亭,師父只是無意間多瞥了一眼江面,江水激蕩,小舟晃蕩不停,老前輩當時的演技……算不得太過出神入化,老前輩畢竟是位世外高人,不屑刻意為之吧,不然一個翻船墜水有何難?!?/p>
裴錢立即感慨道:“果然還是師父走慣了江湖,比我經(jīng)驗老道百倍嘞。”
陳平安反手就是一板栗。
在劍氣長城那邊,很多年的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落魄山的風氣,就是給裴錢和崔東山帶壞的。
江面上,崔東山趴在小舟船頭,嚷著先生大師姐等我,用兩只大袖使勁鳧水劃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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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鶴磯上邊,先前陳平安三人離開后,姜尚真轉(zhuǎn)頭望向那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同道中人,揮揮手,“散了散了,都散了吧。”
至于黃鶴磯螺螄殼仙府的鏡花水月,在裴錢渡江登磯的瞬間,就已經(jīng)被崔東山和姜尚真先后封禁,讓好些仙子女修們哀怨不已。
姜尚真發(fā)現(xiàn)自己說話不管用,只好與葉蕓蕓說道:“葉姐姐,你來發(fā)句話?”
葉蕓蕓朝那邊抱拳。
出門看熱鬧的,頓時如潮水鳥獸散去,所有走出螺螄殼道場山水大門的修士,很快就都退回了府邸。
黃衣蕓的面子,得給。不敢不給。
何況能夠在云窟福地偶遇大宗師葉蕓蕓,今天的熱鬧,已經(jīng)不算小。
但是從黃鶴磯山水陣法里邊走出三人,與眾人方向恰好相反,走向了觀景亭那邊。
分別是那桐葉洲武圣吳殳的開山大弟子,金身境武夫郭白箓。蒲山云草堂的遠游境武夫,和那個身穿龍女湘裙法袍的年輕女修,一個是黃衣蕓的嫡傳弟子,薛懷,八境武夫,一個是蒲山葉氏子弟,她的老祖,是葉蕓蕓的一位兄長,年輕女修名為葉璇璣。云草堂子弟,俊秀之輩,多術法武學兼修,但是只要跨過金身、金丹兩大門檻之一,此后修行,就會只選其一,專門修道或是專注習武。之所以如此,源于蒲山拳種的大半樁架,都與幾幅蒲山祖?zhèn)鞯南杉谊噲D有關。
所以蒲山一直有“樁從圖中來、拳往圖中去”的說法。
只不過郭白箓?cè)耍甲叩寐?,不敢妨礙黃衣蕓與朋友閑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