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煉物一事,北俱蘆洲的山上工藝,其實很出彩,三郎廟的靈寶甲,恨劍山的劍仙仿劍,佛光寺的三色袈裟,大源崇玄署的鶴氅羽衣,如果不談品秩,只說銷量,被瓊林宗壟斷的老君巷法袍,冠絕一洲,尤其是瑩然袍和大閱甲,一個專門給上五境修士,一個給世俗王朝的皇帝君主,不走量。在得到金翠城法袍的那門煉制秘術(shù)之前,彩雀府的法袍技藝,其實不算頂尖。
白發(fā)童子一揮袖子,手中碧玉筆,桌上那幾瓣淺紅近白的桃花都散入水中,做了個氣沉丹田的姿勢,“大功告成。”
陳平安將冊子快速翻閱一遍,再次交給武峮,提醒道:“這冊子,一定要小心保管,等到孫府主返回,你們只將摹本送給大驪宋氏,他們自會寄往文廟,彩雀府法袍‘補缺’一事,可能性就更大。一旦文廟點頭,彩雀府的法袍數(shù)量,可能最少是兩千件起步,再者法袍是消耗品,只要在戰(zhàn)場上驗證了彩雀府法袍,甚至還能從十余種法袍中脫穎而出,就會有源源不斷的單子,最關(guān)鍵的,是彩雀府法袍在浩然天下都有了名氣,以后生意就可以順勢做到中土、皚皚洲。”
武峮聽得心神搖曳,真是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
陳平安卻開始潑冷水,提醒道:“你們彩雀府,除了收取弟子一事,必須趕緊提上議程,也需要一位上五境供奉或是客卿了。樹大招風,財大招賊,要小心再小心?!?/p>
武峮無奈道:“誰不想有,咱們那位府主,倒是打了好算盤,心心念念想著與劉先生結(jié)為道侶,就可以一舉兩得,自家姻緣、山門供奉都有了??墒莿⑾壬淮饝?yīng),有什么法子。披麻宗那邊,求一求,求個記名客卿不難,可要說讓某位老祖師來這邊常駐,太不現(xiàn)實。”
不過孫清喜歡太徽劍宗劉景龍一事,是一洲皆知的事情,其實這本身,就是一張彩雀府的護身符。
一旦有人無故招惹彩雀府,就劉景龍那種最喜歡講道理的脾氣,肯定會仗劍下山。不為男女情愛,就是講理去。
但是等到彩雀府的生意做得足夠大,足夠讓人垂涎,這層關(guān)系,就未必管用了。
武峮苦笑道:“陳山主,你不能因為落魄山不把上五境當回事,就覺得我們彩雀府是一樣的家大業(yè)大了?!?/p>
陳平安想了想,說道:“這件事,我?guī)湍銈兿胂敕ㄗ樱贿^不敢保證一定能成?!?/p>
能夠常駐彩雀府是最好,但是不一定非要如此。
比如止境武夫王赴愬,只要放出話去,說自己是彩雀府的首席客卿,那么所有的覬覦之輩,就該好好掂量一番了。
畢竟王赴愬的出拳,是出了名的全憑心情。
除此之外,曾經(jīng)打過交道的那位獅子峰山主,也會是個合適人選。
不過這兩位老前輩,到底答不答應(yīng),暫時不好說,反正都可以試試看。真要接連碰壁,那就去找靈源公沈霖,還有龍亭侯李源幫忙。欠一個人情是欠,欠倆也是欠。
虢池仙師竺泉,之前走了趟中土神洲的披麻宗上宗,回來之后,就卸去了宗主職務(wù),頭把交椅暫時空著,她連祖師堂議事都不愛去了,只等杜文思出關(guān)破境,躋身玉璞境,就讓性情穩(wěn)重的杜文思繼位。
聽說在那祖師堂里邊,竺泉大笑不已,公然放話,說老娘如今是無官一身輕,想砍誰就砍誰。
只不過竺泉,還有皚皚洲的謝松花,陳平安其實都有些怵,畢竟連葷話都說不過她們。
武峮鄭重其事地站起身,抱拳致謝后,心情大好,說話就沒那么顧忌了,笑道:“也就是知道陳山主是持身以正、道心清白的君子,不然我都要為陳山主第一次破例,喊來幾個彩雀府弟子拎酒過來,陪著一起喝酒了!”
陳平安臉一黑。
白發(fā)童子便看那武峮順眼幾分。
武峮重新落座,說道:“落魄山幫著云上城打造了一座私人渡口,好像春露圃那邊意見不?。俊?/p>
她聽說之前春露圃修士,嚷著要讓落魄山將那渡口更換選址,搬遷到春露圃的一座藩屬山頭,那么一大筆神仙錢,給個小小云上城砸這錢,只會打水漂。
陳平安點點頭,“人心不足,不奇怪。如果不是春露圃祖師堂內(nèi)部有過幾場爭吵,以后落魄山就不用跟他們有任何往來了。”
武峮笑道:“這可不是煽風點火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