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的婢女楊花,涉險成為江水正神,是她的安排。
她突然轉頭笑道:“楊花,如今我是太后娘娘,你是水神娘娘,都是娘娘?”
楊花立即跪地不起,一言不發(fā)。長劍擱放一旁。
婦人笑了笑,繞到楊花身后,她輕輕抬腳,踢了踢楊花的滾圓弧線,打趣道:“這么好看的女子,偏偏不給人看臉蛋,真是暴殄天物?!?/p>
她有些自怨自艾,伸手摸了摸自己臉頰,“不像我,修道無果,只能強對銅鏡簪花,老來風味難依舊呢。”
她驀然間眼神凌厲起來,“這個陳平安,如果敢做得過分了,半點面子不給大驪,敢隨便翻舊賬,那就別怪我大驪對落魄山不客氣?!?/p>
長春宮的太上長老聽得驚心動魄。
婦人突然笑了起來,轉過身,彎下腰,一手捂住沉甸甸的xiong口,一手拍了拍楊花的腦袋,“起來吧,別跟條小狗似的?!?/p>
楊花撿起地上那把長劍,恭敬起身,重新捧劍站在一旁。
婦人坐回明黃色繡團龍的墊子上,突然問道:“楊花,你有沒有那個年輕山主的山水畫卷?我記不太清楚他的模樣了,只記得當年是個窮酸氣的瘦黑小泥腿子?!?/p>
楊花點點頭,從袖子里摸出一支卷軸,輕輕攤開在石桌上,婦人大為意外,一根手指輕輕敲擊畫卷,望著畫中的那位背劍青衫客,嘖嘖稱奇道:“只聽說女大十八變,怎的男子也能變化這么大?是上山修道的緣故嗎?”
婦人趴在桌上,想了想,從袖中摸出一片碎瓷,再喊來那位欽天監(jiān)老修士,讓他找出落魄山年輕山主,看看這會兒在做什么。
老修士滿臉為難,畢竟此事太過犯忌。
婦人笑瞇瞇道:“他又不是仙人境,只會毫無察覺的,咱們見過一眼就趕緊撤掉陣法便是?!?/p>
老修士只好聽命行事,開始布陣,最終以那片碎瓷作為陣法中樞,施展神通,遠觀山河,水霧升騰,最后涼亭內,出現(xiàn)了一位年輕道士模樣的男子。
此刻好像在一處山頭,正在遠眺景色。
只見那人頭戴一頂蓮花冠,手持一支白玉靈芝,輕輕敲打手心,身穿一件素雅青紗道袍,腳踩飛云履,背一把竹黃劍鞘長劍。
婦人歪著腦袋,好像無法想象,當年的陋巷少年,會變成這么個人。
下一刻,她心弦一震,只見那個“年輕道士”,抬頭仿佛在與她對視,他瞇眼而笑,抬起手中白玉靈芝,輕輕抹過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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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陽山白鷺渡。
一個名叫曹沫的譜牒仙師,在那處名為過云樓的仙家客棧,要了間屋子,還是甲字房,直接報周瘦的名字就行了,不用花錢,因為此人將這間屋子直接買下一年,不然如今正陽山大辦慶典,哪有空屋子留給客人,不然別說這處仙家客棧的甲字房,一般的山上修士,沒本事住在正陽山各處仙家府邸的,連那周邊兩處郡城客棧,都擠滿了來自四面八方的仙師老爺。
月色中,陳平安搬了條竹藤躺椅,坐在視野開闊的觀景臺,遠眺那座青霧峰,輕輕搖晃手中的養(yǎng)劍葫。
再過三天,是個黃道吉日,就是那位搬山大圣袁供奉躋身上五境的慶典,一座宗字頭仙家,劍修如云,數(shù)目冠絕一洲,何況最近還有個小道消息,說正陽山下宗選址舊朱熒王朝一事,已經敲定,那么正陽山即將成為寶瓶洲第一個開創(chuàng)下宗的宗門,后來者居上,一舉超過神誥宗、風雪廟和真武山這些老字號的宗門了。
寧姚沒跟著來這邊,她直接回落魄山了。
陳平安用了一大串理由,比如說問劍正陽山,不得有人壓陣?再說了,剛剛收到崔東山的飛劍傳信,田婉那婆姨,與白裳都勾搭上了,那可是一位隨時隨地都可以躋身飛升境的劍修,他和劉羨陽兩個,萬一遇到了神出鬼沒的白裳,如何是好?可寧姚都沒答應。只說白裳真要在正陽山藏著,如果還敢出劍,她自會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