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不為例?!?/p>
宋續(xù)起身離去,轉(zhuǎn)頭道:“是我說的?!?/p>
從今天起,袁化境其實已經(jīng)失去了地支一脈修士的領(lǐng)袖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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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花棚那邊,老秀才其實也沒喝酒,翹起二郎腿,雙手交錯,擱放在膝蓋上,顯得,他瞥了眼封姨挽系青絲的那個彩色繩結(jié),老值錢了。
封姨笑道:“怎么,文圣是要幫百花福地當(dāng)說客來了,要我歸還此物?還是說花主娘娘這次議事,半賣半送給了些好酒、花神杯,中土文廟那邊某位教主心軟了,所以今兒文圣身上其實帶了一道口含天憲的圣人旨意?”
老秀才大義凜然道:“娘們之間的事,我一個大老爺們摻和什么?!?/p>
不擅長。
文圣一脈除了自己的關(guān)門弟子,都是拎不清此事的光棍。
老秀才氣呼呼道:“再說了,就沖著封姨與咱文圣一脈的多年交情,誰敢在一窮二白的我這邊如此老三老四,與封姨吆五喝六,不得被我罵個七葷八素?!”
封姨點點頭,“那就好,不然我就要下逐客令了?!?/p>
這個彩色繩結(jié),暗藏玄機(jī),就是為何百花福地歷史上諸多花神,一代代的命主花神,始終無法出現(xiàn)一位飛升境的根源所在,因為先天大道命脈不全,躋身仙人境,就等于走到一條斷頭路的盡頭了。而缺少一位飛升境坐鎮(zhèn)的百花福地,終究美中不足。
浩然天下百花,確實是被封姨欺負(fù)得慘了。
老秀才隨口說道:“天下事互為因果,此因結(jié)此果,此果即彼因,彼因再結(jié)果,反正就這么因果循環(huán),凡圣浸染。道理就是這么個道理,再簡單不過了,所以天下事總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幫著我們山水重逢,有好有壞。光說道理不舉例子就是耍流氓,那我就舉個例子好了,也與封姨有點牽連的,比如劍氣長城的刑官豪素,知道的吧?昔年扶搖洲一處福地出身,前不久斬落了南光照的腦袋,還收了個徒弟,要那個孩子立誓要斬盡山上采花賊。豪素行兇過后,自知不可久留,試圖離開浩然,去往青冥天下避難,被禮圣攔住了,道老二接引不成,惱羞成怒,氣得嗷嗷叫?!?/p>
封姨當(dāng)然不覺得以白玉京真無敵的心性,會如此失態(tài),只是老秀才看似隨意舉例的這個道理,還是很有道理的。
封姨思量片刻,伸出雙指,捻住那個彩色繩結(jié),從青絲中取出,老秀才看似無動于衷,實則眼珠子滴溜溜轉(zhuǎn)動。
老秀才其實還真不是幫人解決恩怨來的,只是天生的勞碌命,忍不住順嘴一說,成了,封姨與百花福地就此了結(jié)一樁宿怨,是最好,不成,亦無所謂。
封姨手持那枚銅錢大小的彩色繩結(jié),青絲如瀑,從一處肩頭傾瀉,如驀然洪水決堤,洶涌流淌于深谷溝壑間。
老秀才突然抬起一只手,目不斜視,“前輩打?。 ?/p>
封姨心有疑惑,嘴上打趣道:“怎么,當(dāng)我是那勾欄女子,要脫衣解帶?事到臨頭,大老爺們反而慫了?”
老秀才嚇得說話都不利索了,使勁擺手,趕緊喝了口酒壓壓驚,“不能夠不能夠,前輩莫要說笑?!?/p>
封姨恍然,將那枚彩色繩結(jié)重新挽住一頭青絲,說道:“明白了,文圣是想要將這個好處,轉(zhuǎn)贈陳平安,幫著他來年游歷中土,好與百花福地結(jié)下一樁善緣?”
老秀才笑道:“前輩英明?!?/p>
封姨笑道:“當(dāng)先生,為學(xué)生如此鋪路,是辛苦也不覺辛苦?”
老秀才搖頭道:“錯嘍,讓那中土文廟里邊,許多先前對文圣一脈學(xué)問不太認(rèn)可的陪祀圣賢,如今一個個印象大為改觀,是我這個關(guān)門弟子的功勞。以前路上見著了我,至多算是與文圣作揖,如今不同了,都愿意誠心誠意與我這個老秀才請教幾句了?!?/p>
而讓這些老古板改變態(tài)度的,其實不是陳平安的出劍,甚至不是在避暑行宮統(tǒng)率隱官一脈的調(diào)兵遣將、運籌帷幄,而是這個在劍氣長城比阿良更“聲名狼藉”的讀書人,讓一座原本對浩然天下深惡痛絕的劍氣長城,后來的飛升城,有那瑯瑯書聲,尤其是讓那些本土劍修,逐漸對浩然天下有了個相對平和的態(tài)度,最少認(rèn)可浩然其實有好有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