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提醒道:“要小心陸沉偷聽?!?/p>
一個心聲隨即響起,“怎么可能?貧道就不是這樣的人!”
寧姚二話不說,一個心意微動,劍光直落,循著那個心聲起始處,破開層層山水禁制、道道障眼法,直接找到了白玉京三掌教的真身躲藏處,只見一位頭戴蓮花冠的年輕道士,手忙腳亂從城頭云海中現(xiàn)身,四處亂竄,一道劍光如影隨形,陸沉一次次縮地山河,使勁揮動道袍袖子,將那道劍光多次打偏,嘴上嚷嚷著“好好好,好一對貧道不惜辛苦撮合當(dāng)月老牽紅線的神仙道侶,一個文光射星斗,一個劍氣貫長虹!真是萬年未有的天作之合!”
寧姚看了眼陳平安。
陳平安笑著搖頭道:“算了。”
寧姚便收起了那道凝聚不散的凌厲劍光。
十四境大修士蒞臨別座天下,規(guī)矩重重,陸沉當(dāng)年游歷驪珠洞天,擺攤算卦,就依循浩然舊例,壓制在飛升境。
如今這座劍氣長城屬于浩然天下的版圖,陸沉再次從青冥天下“衣錦還鄉(xiāng)”,當(dāng)然仍需遵循禮圣制定的規(guī)矩。
只不過用大玄都觀孫道長某個只在山巔流傳的說法,白玉京陸老三的十四境,既是誰都打不過,又是誰都打不過。
除了陸沉飄落在城頭,距離陳平安不過幾步路遠(yuǎn),云海中還走出了一位中年男子模樣的劍修,刑官豪素。
豪素身形落在城頭,站在陸沉一旁,瞇眼遠(yuǎn)眺蠻荒天下。當(dāng)年擔(dān)任刑官,其實(shí)一直在老聾兒的牢獄當(dāng)中,潛心修道練劍。
豪素一直很奇怪,為何老大劍仙直到最后,始終沒有對他提出任何要求。
陳平安依舊蹲著,對其抱拳致禮,豪素沒有轉(zhuǎn)頭,只是對陳平安那個方向傾斜抱拳,當(dāng)是與劍氣長城隱官的回禮。
隱官與刑官重逢于劍氣長城,看著都很隨意。
陳平安問道:“南光照是被前輩宰掉的?”
豪素點(diǎn)點(diǎn)頭,“代價要比預(yù)期小很多,反正沒有被拘押在功德林,陪著劉叉一起釣魚?!?/p>
禮圣的意思,豪素斬殺中土飛升境修士南光照,這屬于山上恩怨,是一筆陳年舊賬,原本文廟不會攔阻豪素去往青冥天下,只是事情發(fā)生在文廟議事之后,就犯禁了,文廟酌情考慮,允許豪素在這邊斬殺一頭飛升境大妖,或是兩位仙人境妖族修士。
于是豪素就繼續(xù)留在了浩然天下,禮圣的意見,往往能夠讓人沒有意見。
其實(shí)以豪素的脾氣,不是不可以仗劍硬闖,因?yàn)榈览隙趦勺煜碌慕尤捞幗右?,只是豪素覺得沒有這個必要。再說了招惹誰,都別招惹禮圣。
陸沉坐在城頭邊緣,雙腿垂下,腳后跟輕輕敲擊城頭,唏噓道:“貧道在白玉京郭城主的地盤那邊,舔著臉求人施舍,才創(chuàng)建了一座芝麻綠豆大小的寒酸書齋,取名為觀千劍齋,看來還是氣魄小了?!?/p>
無人理睬。
要是擱在白玉京,哪里會如此冷場。
瞥了眼南方,陸沉伸手頭上扶了扶那頂作為白玉京掌教信物的道冠,嘖嘖道:“這個黃鸞,真是好眼光,曉得模仿貧道的這頂蓮花冠,可惜就是有點(diǎn)運(yùn)道不濟(jì),不然這次一定要找他寒暄幾句。”
陸沉轉(zhuǎn)頭望向陳平安,笑嘻嘻道:“見有河川垂釣者,敢問垂綸幾年也?”
陳平安冷笑道:“收竿懸魚簍,腰鐮刈秋韭?”
對于這兩位的打啞謎,寧姚和刑官豪素對此都置若罔聞,兩位劍修都是不喜歡多想的人,恰恰各自身邊都坐著最愿意多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