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老話,山中美人,非鬼即妖。
當然,還有落魄書生最為向往的神女。
那個少女開心得在毯子上邊歡快打滾。
哈哈,真是萬事開頭難,開了頭就萬事不難。
發(fā)了發(fā)了,終于發(fā)達了,老娘終于闊氣了,終于不用寄人籬下看人臉色了。
正是山神娘娘韋蔚,帶著兩位祠廟侍女來這邊喝酒。
剛剛晉升山神娘娘的那些年,所有家底都花在了修建祠廟上邊,怎么瞧著富貴氣派怎么砸錢,一開始沒經(jīng)驗啊,當慣了剪徑劫財?shù)氖崴畤纳罚睦飼缘萌绾萎斏缴衲锬锫?,可不就是黃花閨女坐花轎,頭一回的事兒,所以就根本沒想著省著點花。
那真是低三下氣得令人發(fā)指,只得與城隍暫借香火,維持山水氣數(shù),因為香火欠債太多,縣城隍見著她就喊姑奶奶,比她更慘,說自個兒已經(jīng)拴緊褲腰帶過日子,倒不是裝的,確實被她連累了,可府城隍就不夠厚道了,閉門羹,到了一州陰冥治所的督城隍廟,那更是衙門里邊隨便一個當差的,都可以對她甩臉子。
山水官場,真真難混。
韋蔚還是女鬼的時候,就曾經(jīng)埋怨過這個世道,人難活,鬼難做。
不曾想好不容易當上了享受香火的山神娘娘,還是處處捉襟見肘。
事情的轉(zhuǎn)機,在那個青衫劍仙的拜訪過后,山神廟就開始時來運轉(zhuǎn)了。
以至于韋蔚專門給鄰近祠廟的那段山路,私底下取了個名字,就叫“分水嶺?!?/p>
陳平安趁著韋蔚不在山神廟內(nèi),就坐在了祠廟外的長條青石板上。
遙遙聽著山神娘娘與兩位神女說她那趟京城之行的情節(jié)曲折,就當是聽人說書了。
原來她們仨“精心”挑選了一位進京趕考的讀書人,確實是大費周章了,叫人好等,如果不是陳平安早有提醒,不然他們?nèi)绻皇嵌⒅约疑浇缋镞叺淖x書種子,估計這會兒山神廟都要拮據(jù)得揭不開鍋了。
一開始那個士子就根本不稀罕走山路,只會繞過山神祠,咋辦,就按照陳平安的法子辦嘛,下山托夢!
按照韋蔚的估算,那士子的科舉制藝的本事不差,按照他的自身文運,屬于撈個同進士出身,只要考場上別犯渾,板上釘釘,可要說考個正兒八經(jīng)的二甲進士,稍微有點懸乎,但不是完全沒有可能,如果再加上韋蔚一鼓作氣贈予的文運,在士子身后點燃一盞大紅山水燈籠,確實有望躋身二甲。
可就是那個書生,長相委實是磕磣了點,歪瓜裂棗。
一開始韋蔚的侍女還不太情愿,嫌棄那個讀書人太丑,說她真的……下不去嘴。
氣得韋蔚揪著她的耳朵,罵她不開竅,只是入夢,還下嘴,下什么嘴,又不是讓你直接跟他來一場云雨春夢。
一場蹩腳托夢之后,虧得那個士子這輩子是頭一遭遇到這種事情,不然破綻百出,韋蔚自個兒都覺得慘不忍睹,后來她就一咬牙,求來一份山水譜牒,山神下山,盡量偏離水路,小心翼翼走了一趟京城,之前那個陳平安所謂的“某位廟堂重臣”,沒有明說,不過雙方心知肚明,韋蔚跟這位早已權(quán)傾朝野的家伙熟得很,只不過等到韋蔚當了山神娘娘,雙方就極有默契地相互劃清界線了。
那家伙不是省油的燈,更不念舊情,彎來繞去打官腔,什么科舉一道,是是國之大事,不宜插手,壞了規(guī)矩。
原本其實不太愿意提起陳平安的韋蔚,實在是沒法子了,只得搬出了這位劍仙的名號。
好嘛。
陳平安三個字,簡直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一方靈丹妙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