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師父離開后,裴錢疑惑道:“你剛才與師父偷偷說了什么?”
曹晴朗一本正經(jīng)道:“就是讓師父保重身體?!?/p>
裴錢瞇眼道:“少來,說!是不是在師父那邊告我的刁狀了?”
曹晴朗擺手道:“這就是大師姐冤枉人了?!?/p>
裴錢正要說話,曹晴朗笑道:“不相信的話,可以自己問先生去?!?/p>
走在廊道中,小陌笑道:“先前看那魚虹下樓梯之時,出場架勢,感覺比小陌認識的一些老朋友,瞧著更有氣魄?!?/p>
陳平安說道:“這就叫目空一切,顧盼自雄。聽著像是貶義,其實對武夫而言,不是什么壞事。”
小陌點頭道:“學到了。”
原來是有人想要與魚老宗師問拳,竟然還帶了份生死狀。
其實那個中年人就只是個底子不錯的六境武夫,不過在那地方小國,也算一方豪杰了。
這就是魚虹的樹大招風了,沒有什么需要簽生死狀的江湖恩怨,只是對方篤定德高望重的魚虹不會出拳sharen,等于白掙一筆江湖聲望,挨了一兩拳,在床上躺個把月,耗費些銀兩,就能贏取尋常武夫一輩子都攢不下的名聲和談資,何樂不為。只不過江湖門派,也有應對之法,會讓開山弟子負責搭手接拳,所以一個門派的大弟子,就像那道山門,負責攔住牛鬼蛇神。今天魚虹就派出了黃梅,再讓嚴官在旁壓陣,魚虹自己則走了,對那場勝負毫無懸念的比試,看也不看一眼,老宗師只是聚音成線暗中提醒黃梅,出手別太重。
黃梅聽明白了,師父的意思,就是自己的出拳,別太輕了。
渡船一樓這邊早已人滿為患,樓梯那邊都站滿了人,陳平安只得在人群后邊,踮起腳尖,遠遠看著那場比試。
如果不是這場比試,陳平安還真不知道長春宮渡船的生意如此之好。
一條穿云過霧的仙家渡船,如果不談物資運轉的商貿(mào)營收,船上大小屋舍客滿,簡直就是夢寐以求的情況,其實很少見,一年到頭平攤下來,能有六成,渡船收入就已經(jīng)極為可觀了。陳平安如今自家就有兩條渡船,一條能夠跨越半洲山河的翻墨,一條可以跨洲遠游的風鳶,兩條渡船的航行路線,就是實打實的兩條財路,陳平安都得算將生意做到南婆娑洲去了,反正那兒有條極為粗壯的大腿,龍象劍宗。所以陳平安琢磨著是不是讓米大劍仙,在龍象劍宗那邊撈個記名供奉的身份,但凡遇到點事情,就直接報名號。
小陌對這類比武提不起什么興趣,輕輕抬手,打著哈欠。
就像兩只剛出籠的雞崽兒,你啄我一下,我啃你兩下的。
自家公子倒是看得用心,好像對那個黃梅的拳法路數(shù),比較感興趣。
陳平安通過這場觀戰(zhàn),看出了些端倪,出拳果決,與出拳陰狠,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拳路。
武夫身上一有拳意,尤其是六境武膽一生,就會各有氣象。
那個嚴官是以自身性情壓制拳法浸染,黃梅卻是性情就與師門傳下的拳路天然契合,所以兩者越往后,拳技高低就越懸殊。
由此可見,從伏暑堂走出去開枝散葉、自成一派的武夫,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燈。
不過那女子到底是出身名門大派,所以雖然出拳不輕,但是極有分寸,打在對方身上的那些拳招,絕不碰那些死穴,也不落在大穴位上邊,只挑選一些無關輕重的身體穴位,那么對方在比試落敗過后,估計都察覺不到那些落下的病根和后遺癥,十分神不知鬼不覺了。
等黃梅最后一拳遞出,中年男子差點就要雙腳離地倒飛出去,結果被她笑著伸手拽住胳膊,說了句承讓,所以后者只是一個身形搖晃,強壓下一口淤血,與那黃梅抱拳認輸。
黃梅松開手,“多有得罪。”
男子沒能與魚虹問拳,好歹與魚虹的嫡傳弟子切磋一場,雖然受了點傷,仍是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