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文茂早年是二甲進士出身,從翰林院離開后,在京城衙門里邊多有輾轉,先是去了國子監(jiān),擔任律學助教,然后依次升遷為主簿、國子學直講,進入光祿寺之前,還當過太常寺奉禮郎,邊文茂在官場上的升遷,不快,但是還算穩(wěn)當。唯一的問題,就是沒有在六部衙署任職,這輩子當個光祿寺少卿,邊文茂是有一定把握的,可要說有朝一日執(zhí)掌光祿寺,根本不敢奢望。
李槐跟陳平安說起過這個邊文茂,是個眼睛長在腦門上的京城官老爺,對他們這些小鎮(zhèn)的土包子,不太瞧得起,見著誰都愛答不理的,不過對石嘉春還算不錯。
石嘉春笑容燦爛,偷偷伸出一只手,輕輕搖晃,與陳平安示意根本沒有這檔子事,自己夫君的客氣話,你聽聽就好。
陳平安和林守一離開邊家,林守一問道:“要不要去我家坐坐?我爹也算是燒窯出身的,你長輩緣又好,估計跟你有的聊?!?/p>
陳平安搖搖頭,語重心長道:“守一啊,年紀老大不小了,別看你爹在你這邊沒個笑臉,只要你成了親,到時候甭管是兒子女兒,隔代親這種事情,沒道理可講的,你爹一天露出的笑臉,保管比在你這邊一年都多。你要是不信,咱倆可以打個賭,小賭怡情,就賭兩顆小暑錢好了?!?/p>
林守一面帶微笑,嘴唇微動,此時無聲勝有聲,給了陳平安一個滾字。
陳平安從袖子里摸出一本冊子,以心聲道:“是齊先生推演出來的雷局,跟龍虎山天師府還是有些出入,我機緣巧合之下,學了點皮毛,編了個冊子,你資質好,翻閱過后,看能不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p>
林守一收入袖中,氣笑道:“送禮就送禮,別說得像是收禮。”
陳平安嘖嘖道:“有臉說我?你這個收禮的,倒是像個送禮的。”
林守一問道:“這就回了?”
陳平安點頭道:“馬上就要離開京城,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了,然后就需要立即趕往桐葉洲,創(chuàng)建下宗的慶典,具體時間暫時沒定,大致是今年冬末或是明年開春,反正你要有空就去,沒空就算了?!?/p>
林守一說道:“我要是去不了桐葉洲那邊,你就讓董水井將我那份喜錢一起算上,反正他兜里錢多,幾輩子花不完的金山銀山,這個掉錢眼里的王八蛋,就喜歡當個土財主,除了悶頭掙錢屁本事沒有,活該打光棍……”
陳平安忍住笑。
林守一一般不這樣。
只有到了董水井這邊是例外,道理很簡單,兩個昔年同窗,少年時就都對李柳心心念念,互為情敵,結果到最后竟然是兩人都沒戲的下場,李柳沒嫁人之前,兩人就相互看不順眼,結果等到李柳嫁給一個外鄉(xiāng)人了,如今的林守一和董水井,再每次重逢,看待對方就是另外一種不順眼了,大概兩人額頭上都被對方貼了張標簽,上書兩個大字,廢物……
林守一剛要告辭離去,與陳平安對視一眼。
陳平安與小陌心聲一句,讓他帶著仙尉跟隨自己,一起走趟春山書院。
馬車上,余勉問道:“陳先生怎么說?”
皇帝宋和揉了揉眉心,“他說下次路過京城,再給個確切說法。”
余勉伸出雙指,輕輕捻住皇帝的袖子,瞇眼而笑,嬌俏言語道,“不許生悶氣啊?!?/p>
宋和啞然失笑,反手握住她的手。
只羨鴛鴦不羨仙。
余勉笑容如常,低下身來,將臉頰貼在皇帝手背上。
她只當不知道皇帝手心都是汗水。
顯然在她送去酒壺酒杯后,雙方聊得并不算太輕松。
春山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