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誠剛站起身,只是在房門口那邊探了個腦袋就猛然移步的一把手,已經消失無蹤了。
林正誠只得重新坐回椅子,與那兩位郎官點頭道:“陛下的意思,我聽明白了。馬上就動身去往豫章郡采伐院?!?/p>
老郎中笑道:“本該是吏部曹侍郎帶頭,親自來衙署這邊通知林先生的,只是曹侍郎一聽說是要見林先生,就立馬崴腳了,忙著讓人找膏藥呢?!?/p>
曹耕心擔任過多年的龍州窯務督造官,只因為身在其位,才有機會接觸到一份大驪頭等機密檔案。
在那驪珠洞天,有一個極為隱蔽的“職務身份”,無官無品,對于大驪朝廷來說,卻要比歷代窯務督造官更重要。
名為“閽者”,寓意看門人。
此人才是大驪朝廷真正的天子耳目,是大驪宋氏皇帝,或者說是那位國師崔瀺的真正心腹。
而最后一任大驪安插在驪珠洞天的閽者,正是林守一的父親,昔年督造署佐官,如今的京城郵傳捷報處的芝麻官,林正誠。
而且曹耕心還有一個更大的猜測。
昔年驪珠洞天,如今大驪京城,林正誠極有可能始終保留住了那個閽者身份,一旦落魄山那位年輕山主,與大驪宋氏某天談崩了,雙方徹底撕破臉皮,這個林正誠,就會是國師崔瀺留給大驪京城的最后一道防洪堤壩,最少可以保證陳平安不會大開殺戒。
雖然曹耕心并不理解為何一個境界不高的中五境修士,如何能夠做到這一步,但是曹耕心反正秉持一個宗旨,自己惹不起的人,就干脆不要去接觸。
男人見那兩位還杵在原地,問道:“這么急,催我上路呢?”
老郎中啞然失笑,沉默片刻,搖頭道:“不敢。”
既然都沒個落座地方,那位武選司郎中便雙臂環(huán)xiong,靠著房門,他對這個深藏不露的家伙,確實頗為好奇,如果不是這次不同尋常的官場調動,他都沒機會得知林正誠這么有來頭。其實他這個兵部武選司郎中,今天就是為旁邊這個一樣站著的老家伙帶個路,其實在官場上,根本管不著林正誠這個未來的豫章郡采伐院主官。
洪州新設立了一個衙門,名為采伐院,名義上就只是管著緝捕偷砍巨木者一事。
類似處州的窯務督造署,還有婺州的絲綢織造局,主官的品秩有高低,卻是差不多的根腳。
而位于處州北邊接壤的洪州,有個名動一洲的豫章郡,除了是當今大驪太后的祖籍所在,自古盛產參天大木,此外還是傳聞上古十二劍仙證道羽化之地,故而大驪官場素來有那“大豫章,小洪州”的諧趣說法。
林正誠見那兩位還沒有要走的意思,便笑問道:“不然我就在這捷報處,擺一桌酒宴款待二位?”
老郎中倍感無奈,你們這些個從驪珠洞天走出的當?shù)厝?,除了董水井稍微好點,此外說話就沒幾個是中聽的!
之所以留在這邊礙眼,是想要幫著陛下,要在眼前這個男人這邊,得到一句半點不含糊的準話。
聽上去好像很滑稽,皇帝陛下,身為一國之君,竟然只能是拐彎抹角,與一個從七品官員討要個確切答案。
可其實一點都不可笑。
更過分的,還是這個男人故意一直裝傻。
林正誠拿起鉗子,輕輕撥弄炭火,自言自語道:“有人曾經與我說過一句禪語,金佛不度爐,木佛不度火,泥佛不度水?!?/p>
老郎中點頭道:“明白了,我這就去與陛下回復?!?/p>
兩個位高權重的郎中就此離開捷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