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又問道:“聽說陳國師與劍修柳勖是朋友?”
陳平安點點頭,“有私誼?!?/p>
騾馬河柳氏,是北俱蘆洲屈指可數(shù)的土財主,祖祖輩輩,都做著跑船趕海、跑山越嶺的生意,等于是一座北俱蘆洲最大的山上鏢局。錢,未必有瓊林宗那么多,但是要說山上口碑嘛,瓊林宗給騾馬河柳氏提鞋都不配。
當(dāng)代柳氏老家主,跟三郎廟袁氏老祖,是摯友。騾馬河柳氏家風(fēng)淳厚,家族極有底蘊,卻始終沒有跟文廟開口討要一個宗門頭銜,典型的悶聲發(fā)大財,從不求名。但是上次文廟與各洲王朝、仙府征調(diào)跨洲渡船,騾馬河柳氏卻一口氣拿出了兩艘,一條屬于征用,必須給的,第二艘,卻是柳氏主動給的。
關(guān)于這個家族,有兩件事,很值得說道說道。
一次是俱蘆洲劍修聯(lián)袂遠游,跨洲“約架”,從皚皚洲那邊搶來一個“北”字。
因為有許多境界不夠高的劍修,大海無垠,御劍跨海極其耗神,當(dāng)時所有的山上渡船,就都是柳家拿出來的,包辦了那場遠游的所有開銷,
趴地峰的火龍真人,龍虎山天師府的外姓大天師,不是劍修,卻作為一洲劍修的帶頭人,當(dāng)時老真人就坐在最前邊一艘渡船的船頭,經(jīng)常擺一張酒桌,拉著柳氏家主“談笑風(fēng)生”,一個喊窮,一個說其實我也沒啥錢。
那趟跨洲,一旦問劍一洲,在皚皚洲那邊碰壁,騾馬河柳氏的全部渡船,就等于毀于一旦了,估計一艘都別想返回俱蘆洲。
所以后來整個北俱蘆洲,尤其是劍修,都得承情,也都愿意承情。
第二件事,就是如今天下皆知,很有錢卻土得掉渣的騾馬河柳氏,終于出了個才華橫溢、風(fēng)流情種的大才子。
此人當(dāng)然就是在劍氣長城只待了二十多年的少主柳勖了。
原來我們北俱蘆洲,在劍氣長城那邊,除了劍光縱橫,冠絕九洲,原來還有這等書生意氣文采風(fēng)流。
柳勖返鄉(xiāng)之后,去太徽劍宗,找劉景龍喝過兩次酒,可惜不是特別盡興。
老人打開天窗說亮話,“之所以跟陳國師聊這個,是因為騾馬河少主柳勖和三郎廟袁宣,現(xiàn)在就在大驪京城逛蕩?!?/p>
三郎廟的袁宣,畢竟還是太年輕了,當(dāng)下任家主的可能性不大,是當(dāng)下下任家主栽培的。
但是根據(jù)諜報顯示,柳勖已經(jīng)是騾馬河柳氏的家主,只是他暫時不管事,說是得等到他躋身玉璞境。
陳平安點頭道:“出了衙門,我就去找他們敘敘舊,略盡地主之誼?!?/p>
除了在劍氣長城認識,與陳平安有一份“私誼”的劍修,其實陳平安在北俱蘆洲,朋友確實還有很多,只說上次落魄山舉辦宗門慶典,作為賀禮,靈源公沈霖就送出了舊屬南薰水殿的一大片宮殿樓閣。大瀆龍亭侯李源則贈送了一條水運濃郁的蒼翠色河水。還有指玄峰袁靈殿,柳質(zhì)清等,他們的名字,都不在陳平安先前公開的冊子上邊。
老人突然問道:“錢塘長是一洲屈指可數(shù)的高位水神,文廟那邊都是需要嚴格審議的,他岑文倩先從一個河伯跳級到老魚湖的七品湖君,再直接當(dāng)錢塘長,文廟那邊能通過?”
陳平安笑道:“多半會通過的。如果駁回,朝廷無非是從折江伍蕓,和禮部舉薦的粟河水神中挑選一位正統(tǒng)水神補缺,都不是什么麻煩事?!?/p>
小陌知道其中緣由。
自家公子還是說得含蓄了,岑文倩不是“多半”通過,而是必然可以。
公子那場游思六經(jīng)神越瀆海結(jié)想山岳的收官階段,小陌就曾經(jīng)與至圣先師,還有純陽呂喦,一起站在鎮(zhèn)妖樓最高處,當(dāng)時至圣先師親口說了一句,會讓文廟將那些名字都記錄在冊。
這份名單,其中既有中土穗山周游這樣的大岳神君,也有疊云嶺竇淹,香榧山龔新舟,和分水嶺韋蔚這樣的小山神。
當(dāng)然還有老魚湖岑文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