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皺眉道:“黃庭都沒有成功將其截殺?”
如果殺掉了,崔東山就不用說這么多了。
崔東山雙手搓臉,無奈道:“對方其實隱蔽足夠好了,可惜碰到了黃庭,黃庭從不拖泥帶水,對方挨了一劍,受傷不輕,可還是被那廝跑掉了?!?/p>
陳平安默不作聲。
身為太平山宗主的黃庭,她不但是一位玉璞境劍修,別忘了,黃庭的福緣之好,公認冠絕一洲。
她趕得及,追得上那位極有可能是主謀的妖族修士,本身就是一種證明,可是對方最終逃脫了,何嘗不是一種證明。
所以這比已經仙人境的米裕追上再出劍,被對方身負重傷卻僥幸逃脫,其實更棘手。
少年容貌的邢云,老嫗姿態(tài)的柳水,兩位第一次踏足浩然天下的劍氣長城本土劍修,本來邢云已經有了個新身份,以青萍劍宗記名供奉的身份,兼任風鳶渡船的新管事。只因為突然冒出這么些四處亂竄的妖族,第一次做事,就是換個地方殺妖。唯一問題,在于他們未必有機會看見那個、或是幾個妖族修士。
崔東山說道:“這頭已經確認是妖族身份的chusheng,在被黃庭追上之前,曾經公開揚言,以后大瀆沿途,只要哪里有塵土飛揚,就會吃他一記符箓?!?/p>
陳平安問道:“這頭妖族是那種精通遁法、擅長逃命的上五境符箓修士?”
崔東山搖頭道:“聽黃庭說,好像只是個元嬰境。但是確實精通五行遁法,一手符箓,更是層出不窮,被這家伙搭配著用,眼花繚亂。那場不足半刻鐘的追殺,黃庭其實出劍次數(shù)不少,可真正落在妖族身上的,卻只有那么一劍,而那還是黃庭事后與我自稱是‘憑借本能亂砍一劍碰碰運氣’?!?/p>
崔東山加重語氣道:“所以這頭妖族,極為擅長符箓?!?/p>
于玄開口問道:“崔宗主,有無符箓殘渣?”
崔東山從袖中摸出一只小瓷罐,小心翼翼將符箓灰燼倒在桌上。
說實話,如果于玄不在山中,崔東山就只好請先生去請先生的先生再請于老神仙從璀璨星河“下凡”一趟了。
于玄抬了抬袖子,伸出手指捻動些許符紙殘渣,雙指輕輕搓了搓,驀然間一抖袖子,空中便出現(xiàn)了一點金光,然后由點成線,由線及面,一條條細微金光延伸開來,依次“生發(fā)”出一張金色材質的完整符箓。
就在“成符”的剎那之間,那張符箓便要轟然炸開,宛如一張只等這一刻的“符中符”。
可惜這張符箓碰到了符箓于玄。
于玄早已同時畫符,用以拘押此符,出現(xiàn)無數(shù)條崩裂細痕的那張符箓,在空中飄晃不已,搖搖欲墜。
于玄凝視片刻,很快就得出一個好壞參半的結論,“不是任何一種被記錄在冊的大符,兩千二百余條符線,糙是糙了點,但是意思不小,看得出來,極有可能是這頭妖族修士親手繪制的‘首創(chuàng)’,故而還在摸索過程當中,未能大成,否則哪怕我早有準備,以符鎮(zhèn)符,只說符膽處蘊藏道痕,肯定就被毀尸滅跡了,但是能夠畫出這道新符的修士,造詣極高,而且路子很野,奇思妙想,好幾個點子,稱得上是敢想前人所未想,不得不承認,這家伙是好苗子,真是修行符箓的好苗子。它如果長久躲藏在桐葉洲,必然是個不小的隱患。”
于玄繼續(xù)說道:“黃庭猜測不錯,境界是元嬰境可能性最大,玉璞境的可能性,不能說全然沒有,但是可能性極小了?!?/p>
陳平安突然說道:“可不可能只是金丹境。”
于玄右手重新捻住那張符箓,左手掐指一算,片刻之后,終于支撐不住的那張舊符箓砰然碎裂,于玄點頭道:“真有可能,金丹元嬰,五五之間?!?/p>
崔東山揉著下巴,說道:“多半是金丹了。”
萬一被這頭妖族修士在逃亡途中躋身了元嬰,甚至是再順勢閉關一場,就變成了玉璞?
金丹尚且如此棘手,如果被對方再跨過一個大臺階,由地仙躋身上五境,后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