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就是……在那城頭刻字的陳劍仙?!
張雨腳有些暈乎之余,更是無地自容,先前在那潑墨峰下山途中,自己不知天高地厚,還與同伴金縷閑聊起年輕隱官。
少年劍仙如何能夠想象,身后幾步路外的山道上,就跟著那位正主。
陳平安笑著解釋道:“這趟出門,閑逛而已,就換了個身份容貌?!?/p>
張彩芹恍然大悟,難怪先前那場雷聲大雨點小的合歡山一役,從頭到尾都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玄乎。
陳平安開門見山問道:“張老家主,彩芹姑娘,在你們看來,青杏國太子柳豫,是怎么樣的一個人?”
張彩芹猶豫不決,一時間屋內(nèi)氛圍顯得極其凝重起來。
洪揚波只得幫著暖場開口道:“太子柳豫既有文學才情,又想給青杏國做點實在的事情?!?/p>
陳平安笑道:“當真是這樣嗎?”
洪揚波便一時語噎,不知如何作答了。
畢竟邀請年輕隱官出山參加柳豫的及冠禮,是他和小姐幫忙求情而來。陳山主卻提前趕來青杏國和合歡山,說是閑逛,誰信?
如果太子柳豫在陳山主心中,印象不佳,那么今天可就是陳山主與整個天曹郡張氏興師問罪了,而且此舉合情合理,畢竟是返回家鄉(xiāng)之后,首次參加慶典,如果柳豫是個大草包,像話?
家主張筇卻是有一說一的性子,豪爽笑道:“說柳豫是志大才疏,可能確實是難聽了點,我見過這孩子幾次,心性是好的,但要說一個深居簡出的太子殿下,如何體察民情和熟稔人心,反正我是夸不出口的,比起皇帝柳龢,差了老多。至于柳豫身上的缺點,我也說不上什么,不過倒是可以保證一點,太子柳豫比起一般的小國皇室勛貴子弟,就算把他放到周邊數(shù)國里邊去,已經(jīng)算很好了?!?/p>
陳平安微笑問道:“張老家主的意思,是說柳豫屬于一塊璞玉,還是值得雕琢的?”
張筇點點頭,“陳山主,我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了?!?/p>
別看老家主言談自若,對答如流,其實心中慌得很。
張彩芹和洪揚波對視一眼,都察覺到對方的局促。
洪揚波心中更是緊張萬分,不知為何,眼前“少年”,除了換了容貌,好像整個人的氣質(zhì)都變了。
陳平安沉默片刻,淡然說道:“我在京城逛蕩了幾處地方,如果早知如此,我上次絕對不會答應下山參加觀禮。”
張彩芹臉色尷尬,試探性問道:“那就推掉那場觀禮?”
陳平安揉了揉眉心,無奈道:“你覺得這樣做合適嗎?”
約莫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緣故,反倒是張雨腳壯著膽子問道:“陳山主,可以說說看為何如此不看好柳豫的原因嗎?”
陳平安說道:“整座東宮潛邸,上梁不正下梁歪,除了一位叫任湘綺的詹事府清紀郎,他還算略通經(jīng)濟庶務,其余我見著的七個東宮官員,衙署各異,官階不同,全是沽名釣譽之輩,從詹事府的少詹事,通事舍人,再到左春坊的左庶子,右春坊的司直郎,司經(jīng)局的太子洗馬,正字,我都親眼見過了。”
張雨腳震驚異常,心中大奇,原來陳隱官真是一場“閑逛”。
其中品秩極高的東宮六傅,更多是虛銜,是朝廷賞賜給某些老臣的榮貴頭銜而已,其實與日常的東宮教輔完全無涉了,所以真正管事的,還是那座清貴的詹事府領(lǐng)銜,再加上左、右春坊兩署和司經(jīng)局,總計四座東宮衙門,為了方便相互間的文書傳遞,便一同寄署于詹事府辦公,詹事府不在宮內(nèi),建造在位于皇城和外城之間的玉龍河邊上,因為青杏國京城占地不大,衙門也不算與皇帝陛下如何“疏遠”。其中司經(jīng)局設主官太子洗馬二人,官秩不高,只是從五品下,主要是負責東宮書籍的刊緝、編校和收藏,但是官帽子不大,卻是人人垂涎的美職,市井老話都說宰相門房三品官,更何況是東宮的太子屬官,潛邸舊人?而且這些清貴官員都可以將此作為翰林官遷轉(zhuǎn)階梯。
陳平安補了一句,“而且這里邊的大多數(shù)官員,他們都覺得太子柳豫是個很好騙的傻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