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那折腰山之巔,一棵參天古木的高枝上,有三人,或站或立或蹲。
不遠處就是供奉宋瘠金身所在的山神娘娘廟。
站著的,是馬苦玄的婢女數(shù)典,站著的,是大弟子忘祖,是馬苦玄給他改的名字,說是可以名字道號合二為一,省事。
其實他們幾個心知肚明,不單單是與數(shù)典組成個成語,更是因為與真龍“王朱”有些諧音。
馬苦玄的修行,是絕對與“勤勉”二字不沾邊的,但是卻對嫡傳忘祖十分厚愛,無論是傳授雷法還是指點武學,稱得上是傾囊相授,丟給這個開山弟子的道書、拳譜,恐怕沒有五十本也有四十本了。如今忘祖的境界,是“兩金”,金丹境和金身境。資質(zhì)可謂卓絕,不過因為師父是馬苦玄,就顯得很一般,不太夠看了。
還有個蹲著的少年,腰挎一把柴刀,名叫高明。他跟馬苦玄,師父不像師父,徒弟不像徒弟,喜歡喊馬苦玄一聲“老馬”。
甚至當面詢問馬苦玄,他能不能轉(zhuǎn)投落魄山,理由有兩點,一是覺得出息更大,二是不用挨白眼,走到哪里都不受待見。
柴刀少年皺眉問道:“怎么回事?老馬輸了?”
忘祖默不作聲。明擺著的事情,根本不用浪費口水。
高明收回視線,說道:“師兄,是追也追不上?那咱們還怎么尋找?guī)煾傅霓D(zhuǎn)世?”
看方向,是奔著中土神洲那邊去了,這還讓他們幾個怎么找,若是往北邊走還好,不外乎是北俱蘆洲,往南走,至多有可能是本洲或是桐葉洲,至少還有一絲渺茫希望,如今這一西去,天大地大的,不是大海撈針是什么。
忘祖臉色悲傷,沉聲道:“除非是仙人,才有可能勉強追上那道金光。何況師父說過,只要這場架打輸了,就不用找他了,注定徒勞。”
高明繼續(xù)說道:“師父還說了,只要他一死,你就可以恢復身份和真名了,是叫蘇清深吧,真是個好名字。師父讓我再轉(zhuǎn)告你一句話,你反正都不用想著如何處心積慮報仇了,以后走在路上,瞧見了那個姓陳的,記得與他磕幾個響頭,就當是謝過他幫你報仇的恩德了。”
女子默不作聲,眼神復雜,臉色蒼白。
馬苦玄留給陳平安了三個謎題。
只是讓陳平安小心小心再小心。
謎底分別在這三人身上。
馬苦玄既讓他們各自保密,又告訴他們,如果哪天想要去落魄山投奔陳平安,或是某天被陳平安找到他們了,就可以說出這個謎底,至于是當敲門磚,還是保命符,無所謂他們的選擇,都隨意。
謎底是三個人名,這三人跟馬苦玄一樣,都是驪珠洞天的年輕一輩,比如高明知道的那個人,叫盧正醇。
好像是個福祿街盧氏子弟,如今在清風城許氏混飯吃。
在那玉宣國的京師城隍廟內(nèi),來了兩位“外鄉(xiāng)人”,分明是縮地山河跨洲而來,卻能夠不驚動本地城隍爺。
如果一定要打個比方,來形容這兩位蒞臨此地的場景,大概就是戲文上的皇帝老爺帶著尚書大人,一起微服私訪,進了地方上的縣衙吧。
一個面目黢黑的矮小漢子,一個面如冠玉的美髯男子。
前者身高還不如裴錢,身穿黑衣,腰纏一條白玉帶,漢子雙手扶住腰帶。
可惜他身邊那位氣態(tài)雍容的美髯公,要比他至少高出一個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