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睜眼!
視野所及,是撕裂的血色蒼穹!腳下,是燃燒的焦土與粘稠的血泥!殘破的戰(zhàn)旗在烈焰中卷曲、化為灰燼!
無數(shù)猙獰的妖魔——生著骨翼的夜叉、流淌著酸液的巨蠕、揮舞著骨刃的骸骨魔將——如同無邊無際的黑色潮水,嘶吼著撲來!每一次沖鋒,都伴隨著大地震顫!
“蕭雪衣”低頭,看到的是一具傷痕累累、披掛著殘破暗金血甲的身軀!手中緊握的,是一柄名為“裂穹戟”的沉重兵刃,戟桿冰冷,戟刃已布滿豁口,粘稠的妖魔黑血正順著鋒刃不斷滴落,浸濕了她(他)的手掌。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屬于開國太祖蕭戰(zhàn)的滔天戰(zhàn)意、不屈意志、以及深入骨髓的疲憊與劇痛,瞬間與她自身的意識融合!
“殺——??!守住烽火臺!身后是東凰最后的火種!”
一個沙啞到極致、卻蘊(yùn)含著鋼鐵般意志的怒吼從“她”的喉嚨里迸發(fā)出來!這不是她的聲音,是太祖蕭戰(zhàn)的咆哮!
來不及思考,一只生滿倒刺的魔爪已撕裂空氣,帶著腥風(fēng)抓向她的頭顱!
身體的本能反應(yīng)遠(yuǎn)超意識,“蕭雪衣”(太祖)猛地側(cè)身,裂穹戟帶著開山斷岳之勢橫掃而出!噗嗤!腥臭的魔血噴濺了她滿臉!但這僅僅是開始!
腳下,是堆積如山的尸體!有妖魔猙獰的殘骸,更多的是身披東凰戰(zhàn)甲、至死仍保持著沖鋒或守護(hù)姿態(tài)的將士!
他們的血,早已匯成了腳下這片泥濘的沼澤!一個熟悉的面孔倒在旁邊,那是跟隨太祖起兵、情同手足的副將趙闊,胸膛被洞穿,雙目圓睜望著血色蒼穹,手中還死死攥著半截?cái)嗟叮?/p>
痛!
撕心裂肺的痛!不僅是左肩一道深可見骨的爪痕帶來的灼燒感,更是看著袍澤如同麥茬般倒下、帝國最后防線搖搖欲墜帶來的絕望!
每一次揮戟,都榨干著體內(nèi)最后一絲力量;每一次格擋,都震得虎口崩裂,臟腑翻騰;每一次怒吼,都伴隨著血沫從嘴角溢出!
百年!
在這片名為“葬魔原”的最終戰(zhàn)場上,蕭雪衣(太祖)的意識在無盡的輪回與廝殺中沉浮。
她(他)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死亡:被魔將的巨斧攔腰斬?cái)?;被骨翼夜叉撕碎咽喉;被酸液腐蝕成一具枯骨;被無盡的妖魔洪流徹底淹沒……每一次死亡,那真實(shí)的痛楚、冰冷的絕望、對消亡的恐懼,都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她的神魂!
放棄吧!臣服吧!毀滅是唯一的歸宿!這樣的念頭在每一次瀕死時瘋狂滋生。但每一次,支撐著這具殘軀重新站起、再次揮戟的,是腳下袍澤未寒的尸骨,是身后烽火臺上那搖曳卻不肯熄滅的微弱火光,是深植于太祖血脈中、對“守護(hù)”二字近乎偏執(zhí)的執(zhí)著!
百年血火,磨掉的是帝王的軟弱、僥幸與恐懼??倘牍撬璧模情_國帝王的鐵血、擔(dān)當(dāng)與永不言敗的脊梁!
……
當(dāng)葬魔原的硝煙與血腥味尚未在意識中散去,時空驟然扭曲、變幻。刺耳的廝殺聲被悠揚(yáng)卻冰冷的宮廷絲竹取代,濃重的血腥被馥郁的龍涎香覆蓋。
蕭雪衣發(fā)現(xiàn)自己端坐在一張冰冷、寬大、雕刻著九條金龍的寶座之上——紫宸殿龍椅!身上是繁復(fù)華麗、綴滿明珠的玄色帝袍,沉重得如同枷鎖。眼前,是無比熟悉的場景:雕梁畫棟,金碧輝煌。殿下,文武百官依品階肅立,或垂首恭謹(jǐn),或眼神閃爍,或面帶諂媚。
他是景明大帝,蕭玉景。
一股截然不同的沉重感瞬間攫住了蕭雪衣(景明)。這沉重并非來自戰(zhàn)場上的刀光劍影,而是來自這九重宮闕深處無處不在的暗流與枷鎖!每一道奏章上的字跡,都可能暗藏機(jī)鋒;每一句朝臣的頌揚(yáng),都可能包裹著試探與殺機(jī);每一個后宮妃嬪溫婉的笑容,背后都可能醞釀著致命的毒計(j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