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上是金龍盤紋的床帳,其上金紋鱗片熠熠生輝,稍微晃動一下,游龍便隨之而動,似乎要從那絲絹上飛出來一般。
興元帝雙目失神的望著這游龍。
這是他期盼了很多年的東西,只是真的得到的時(shí)候,又覺得不過如此。
就算是登上皇位,這世上也有他求而不得的東西。
他恨的人都死了,他愛的人一個都沒留下,龍椅,權(quán)利,地位,在他眼里突然變成了無用的東西,不能激起他的半點(diǎn)漣漪。
柳煙黛的失蹤變成了一個謎團(tuán),二皇子黨不知道,萬貴妃不知道,萬夫人不知道,三皇子也不知道,誰都不知道,他解不開這個謎團(tuán),深深地?zé)o力裹著他,讓他突然間回到了很多年前,回到了母親離開的那一天,娘,他解不開。
后來他派了不知道多少人去大別山中搜尋,甚至派人放火燒山,火焰舔舐云層,他好像聽見了陣陣鬼哭一樣的哀鳴。
他要將這座山翻個遍,將里面的每一個洞穴都掏開,看看里面有沒有藏著人,可是依舊沒有。
她甚至沒有留下一只鞋,一個發(fā)簪,她就那樣憑空的消失不見了。
他不想承認(rèn)柳煙黛死了,可是,好像只有這么一條路了。
柳煙黛大概死在了一個無人所知的地方。
夢中的一切如同雪花一般消散,只留下一陣陣徹骨的寒意,他像是赤身被丟在了一場荒蕪盛大的雪中,無處躲避,只能任由這些雪一層又一層的鋪下來,將他淹沒。
他要死在興元一年的雪里。
興元帝病重的消息不脛而走,朝野間議論紛紛,民間亦有謠言,多數(shù)都是說興元帝這個人暴戾恣睢,殺孽纏身,病成這樣就是冤魂索命。
要不然,他那樣一個正值壯年的武夫,怎么說死就要死呢?
大醫(yī)院有為他診脈過,但沒什么用,他是心病,用不上這些,他的病就這樣一日比一日重,后來不知道是哪個太監(jiān),聽了一點(diǎn)舊事,便干了個膽大妄為的事兒。
他找了個與那位忠義侯世子妃有五分相似的圓潤姑娘,挑了個好時(shí)日,將人送入了紫禁城,獻(xiàn)給了病中的興元帝。
興元帝當(dāng)時(shí)病的床都快爬不起來了,看見了這人,頓時(shí)來了力氣,硬生生從床上站起來自己親手拔刀將這太監(jiān)剮了。
他很生氣。
他很難形容這種生氣,就像是他心愛的人被另一個人模仿,讓他覺得惡心。
這也就是這太監(jiān)進(jìn)宮早,翻不出來九族了,不然興元帝得將這太監(jiān)祖墳刨了。
做完這一切,興元帝似乎不止病了,他還有點(diǎn)瘋了。
他不再在皇宮待著,而是開始出宮,他不再穿龍袍,而是撿起來太子時(shí)候穿的玄色衣裳,偶爾趁著夜色,翻進(jìn)空無一人的忠義侯府,去一趟柳煙黛的廂房。
他甚至還記起來與柳煙黛一起在佛廟里說過小話的劉姑娘,他想,若是柳煙黛現(xiàn)在還在的話,就該跟著劉姑娘見見面,背后嚼嚼舌根,所以他特意一紙?jiān)t書,將劉姑娘召進(jìn)了宮里,問了幾句話。
他有時(shí)候,覺得他像是柳煙黛留在人間的遺物,他透過柳煙黛的眼,在看舊事舊友。
柳煙黛的故事停留在了某一刻,不再往前走,但是旁人的故事卻一直在往前行,每個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不管是皇帝,還是普通的閨閣姑娘,都有自己的人生大事。
劉姑娘這時(shí)候都已經(jīng)成婚了,成了林府的大少奶奶,與丈夫關(guān)系蜜里調(diào)油,但是跟婆母關(guān)系不怎么好,常吃婆母掛落。
興元帝將人帶過來之后,大概就是問一些小女兒家的私房話,比如劉姑娘成婚之后日子過的怎么樣,柳煙黛不在了,他替柳煙黛來問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