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上的床帳繡花在轉(zhuǎn)動,她只覺得一陣惡心,眼下哭不出來了,但很生氣。
鎮(zhèn)南王是她這輩子最敬重的人,她寧可自己受辱,也不愿意讓鎮(zhèn)南王為她受辱,一想到鎮(zhèn)南王因為她被太子冷待,她就覺得心口發(fā)堵。
她現(xiàn)在好討厭太子。
以前她只覺得這個人很愛舔人很討厭,總是欺負她很討厭,現(xiàn)在,她覺得這個人沒有半點可取之處,好像除了上手段,耍心機,就從不會做別的事情,也沒有任何底線,竟然能做出來拿孩子威脅她的事,他還很不講良心,不管是誰,到了他這里,都要被他踩上一腳。
“告訴婆母,不必讓叔父去了?!绷鵁燋彀字?,氣若游絲道:“他既然存了心想這樣報復我,我們越是過去,他越是得意。”
丫鬟應聲而下,去鴛鴦苑那頭通稟。
秦禪月得了這信兒,便知道柳煙黛是心疼她叔父,她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讓楚珩繼續(xù)去,倒是楚珩聽了這話,神色淡然的說道:“要去?!?/p>
他還得多去坐幾日,讓柳煙黛看看,太子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他得讓柳煙黛知道,妥協(xié)的下場是什么。
這還只是個開始,如果柳煙黛真的低頭了,以后一定會更難。
太子這個人的性情……昧著良心說,不算良善,不昧著良心說呢,那簡直就不是個東西,柳煙黛要是寄希望于太子會幡然醒悟,那腦子是純進水了。
楚珩在用他的方式告訴柳煙黛,學聰明點,傻姑娘,現(xiàn)在的我就是以后的你,及時止損,壯士斷腕。
所以第三日,楚珩依舊過去了,又坐了一日的冷板凳。
他不僅要坐,他還要把自己等待的過程叫人挨個學給柳煙黛,聽的柳煙黛臉色煞白,幾次被氣的發(fā)暈。
在不當人的這方面,楚珩其實跟太子差不了多少,但楚珩比太子更聰明,太子太年輕了,跟誰都要爭一口氣,一生桀驁,滿身硬骨頭,上去就是干,跟誰都只知道用手段,逼著對方過來找他,但楚珩就不同。
楚珩是真的吃過苦頭的人,他彎得下腰,兵法有云,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故,攻心者上,老男人渾身都是心眼,面上不說,但最會跟人示弱。
他不需要去叫柳煙黛做什么,他只需要親自去做,就能讓柳煙黛夜不能寐,越是柳煙黛這種純良心善的人,越看不得別人為她受苦。
柳煙黛的日子也因此越發(fā)難過,如同沸水煎熬,一日又一日。
這一熬,就是三日。
直到第四日,興元帝終于大發(fā)慈悲,允他們來見。
——
那一日,七月未央。
南云城的七月shi熱悶潮,頭頂上是灼熱熾烤的烈陽,大朵大朵的白云在空中飄來飄去,腳下是曬的發(fā)燙的青石板,院中的花草葳蕤明媚,正烈烈的開著。
一出塞滿冰盆的廂房,熱氣便黏糊糊的粘上來,人行在其中,不過數(shù)十步,后背便滲出一層潮潮的汗來,時過辰時,秦禪月便與楚珩起身,等到了前院門口。
楚珩今日穿了一身土黃色朝服,上繡龍紋,身穿錦靴,頭頂官帽,自上而下皆是一副金玉堂堂的打扮——他甚少這樣打扮,瞧著不像是在南云城的悍將,反而像是在長安的皇孫貴族。
秦禪月跟在楚珩身側(cè),穿了正統(tǒng)王妃朝服。
朝服厚重,裹在身上是,難免身形笨重,頭頂上還要頂著沉重的金簪子,真壓的人腦袋都抬不起來,偏秦禪月半點不敢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