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煙黛似乎有些茫然,她無意識的貼近他,興許是這些時日的相處讓她暫時對這個人放松了警惕,她貼著他,問他:“真的嗎?可我是女子?!?/p>
“真的,女子又如何呢?當(dāng)你厲害到一定程度,沒人在乎你是男是女?!迸d元帝的呼吸更重了些,他用力摩擦著她的手背,用有些發(fā)顫的聲音說:“好寶寶,你一定是,一定是最厲害的緝蠱衛(wèi)?!?/p>
她的掌心被他的面頰和手背夾在其中,他的溫度順著她的掌心蔓延,一直蔓延到她心底里去,她心下原本滋生出來的那些欲念便隨之突突的跳起來。
她也想要,改變她貧瘠的,無趣的一生,想要去更高處,看一看外面的風(fēng)景。
這條路也許會很難走,她沒走過,她的婆母也沒走過,她的叔父也沒走過,她只能自己去走,聽起來像是一種很危險(xiǎn)的、很陌生的選擇。
如果是以前,柳煙黛光是聽見了,就會覺得怕,覺得不安全,覺得那不是她能涉足的地方,但是她現(xiàn)在聽見了,只覺得血肉之中有枝丫在生長,它們要生長到很高很高的地方去,要去探一探她目光所至的邊界。
邊界之外,到底是什么呢?
“我想去?!彼犚娮约赫f。
在她庸庸碌碌,一事無成的這一生里,她很想去為自己活一次。
——
柳煙黛要去長安進(jìn)緝蠱衛(wèi)的消息落到了秦禪月的耳朵里,讓秦禪月很是提心吊膽。
她知道這其中定然是有興元帝拉繩牽線,柳煙黛以前連緝蠱衛(wèi)的大門往那邊開都不知道,現(xiàn)在突然的就想回去了,那一定是興元帝在背地里攛掇的呀!
秦禪月怕柳煙黛回去了受委屈,拒絕的話到了喉嚨口,卻不知道如何吐出來。
因?yàn)樗肫鹆四且惶煸趶V府門口看到的畫面。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柳煙黛那樣篤定自信的樣子。
她以前常把柳煙黛死死摁在自己手心底下,覺得這是保護(hù),只是在經(jīng)過一些事之后,她回頭再看,卻又覺得柳煙黛其實(shí)不需要她的保護(hù)。
她一直是一個管的太多的母親,所以她的孩子們也同她一樣自我又任性,前面兩個孩子各自反抗她,無視她,甚至開始恨她,激起了她的怒意,讓她無視掉了自己的錯誤,把所有的問題都丟到那兩個孩子的身上,而柳煙黛一直順從她,愛戴她,反而讓她在某些時刻,驚覺了自己在某些時候的管制。
她不是沒有錯誤,只是柳煙黛接受了她的錯誤,她分明比柳煙黛還要年長,但是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在她們兩個之間,退讓的、包容的那個其實(shí)都是柳煙黛。
秦禪月幾次遲疑,最終也沒有說出來什么阻礙的話來,幼鳥必須離開巢穴才能長大,她也不能去打造一個籠子把柳煙黛關(guān)起來,因?yàn)榱鵁燋熳约壕拖蛲炜?,所以,她只是告知柳煙黛,若是覺得累,不要逞強(qiáng)。
楚珩聽聞此事,特意從山間回來一趟,給柳煙黛送行,對此沒有任何意見,他只覺得欣慰。
柳煙黛就這么收拾起了包袱,拜別了叔父婆母,隨后帶著她那吃吃睡睡也不睜眼的兒子一起踏上了另一個完全未知的旅途。
柳煙黛走的那一日,興元帝同時大駕離去,所有人都只送興元帝,沒有人知道,柳煙黛也在其中。
秦禪月相送十里,淚灑當(dāng)場,最后被楚珩帶著上了回路的馬車。
而那時候的秦赤云還在秦家軍養(yǎng)傷,偶爾去過常善堂幾次,卻再也沒見到柳煙黛,他嘴笨的去和錢蠱醫(yī)打探幾次,卻都被圓滑的錢蠱醫(yī)擋了回去,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覺得心空了一塊。
有些人如同神降一般出現(xiàn)在他的生命里,改變了他的一生,卻不曾在意他半點(diǎn),他不曾說出口的情誼,就像是樹間的朝露一般消散,只留下了他一個干巴巴的皮囊。
南云城還是那個南云城,但對于他來說,只是一座困住他的舊城,他與這座城一起被禁錮在了這段歲月里,走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