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東家?”耳邊有人輕輕在喚。
周秉驀然抬頭,目光銳利黑沉,想尖刻的刀,直直的對著人,一張臉冷下了一半兒來:“我夫人的事,是私事,與諸位無關(guān),談?wù)撆拥氖?,非君子所為?!?/p>
“想談,不如說說,諸位在成家前又相看過幾回?為何人家不肯選你們?”
他口氣太冷,坐回去后,一時(shí)都叫人不敢開口的,老熟人玉家的老東家笑瞇瞇的湊上前:“還是你說話管用,平日里這些個(gè)仗著有了身家,什么胡言亂語的沒說過,大老爺們的,就知道拿女人來開玩笑?!?/p>
玉老東家在外頭,就從來不會說家里的老妻有甚不好的,哪怕兩口子回去能吵得翻天覆地的,出來也不會大肆肆的宣揚(yáng)。
揭露家中不睦這等丑事,對他有甚好處不成?
還有人仗著是衙門的官員,人家都要給面兒的,端著酒盞過來想打圓場:“周東家啊,你可別介意,都是喝酒喝多了,以后我們再說說他們,大家都是城里的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算了算了,喝口酒,就當(dāng)這事兒過去了成不?”給他個(gè)面兒的。
周秉覺得這事兒也確實(shí)沒必要扭著不放,都是圈子里的人,他要是不下這個(gè)臺階,今晚這一個(gè)攤子也開不下去了,壞了這么多人的興致,周秉也沒這意思,只是覺得下回要出來,得跟玉老東家好生說說了,人太多的場子他就不來了。
他端了端酒盞,淺淺抿了口。
算是把這個(gè)話給揭過了。
場子里的人也知道了周秉的底線,那就是不能提周夫人,說周夫人可以,只能夸,不能帶別的。
喝了“面子酒”,從衙門出來的那一撥都把周秉當(dāng)成好說話的了,下意識得寸進(jìn)尺起來,他們也不提周家夫人,提起了其他,“周東家跟知府大人是兄弟,也不知道咱們知府大人喜歡什么模樣的女子?!?/p>
“是啊周東家,知府大人身側(cè)只有一個(gè)夫人服侍,這哪里像話的,我們給知府大人挑了好幾位貌美知理的姑娘,一定能幫著夫人一起服侍大人的?!?/p>
周秉只聽,并不搭話。
倒是圍在他身邊想往知府府塞人的越說越多,先形容起了美人兒們的模樣,好處,還給周秉暗示過,只要他能幫著牽橋搭線成,少不得他的好處的,就是他想要美人兒,也可以往他身上送兩個(gè)。
周秉只跟人碰碰杯兒的,對他們說的話卻絕口不提,也不應(yīng),吃過了茶酒,便開始品畫了,有畫的商家拿出了自己珍藏的畫卷來,擺在最前頭,叫小廝們來提著畫卷,指著畫上的出處、大家介紹起來。
周秉被慫著也點(diǎn)了好幾幅畫,印象最深的是一副猛虎圖,圖中或躺、或臥的虎大大小小十來只,公的、母的,大的小的都有,神態(tài)慵懶,但又不失銳利,仿佛只要一有敵人闖進(jìn)他們的領(lǐng)地,下一刻就要展露矯健的身軀,猛撲而上。
夜已深,開始有人離場家去,周秉也不例外,圍在他身邊一晚的人,半句肯定的話都沒得到,反倒是陪盡了笑臉,個(gè)個(gè)憋著氣兒,有人憤憤:“神氣什么的,家里一頭母老虎,以后還能生個(gè)小老虎,一屋子的老虎,也就他受得了。”
周秉邁步的步伐一頓,眼眸清明,下一瞬又邁著重重的步伐登上了馬車,揚(yáng)長而去。
府上四處都歇下了,周秉帶著玉河入了府,問過了下人夫人歇下了沒,“還沒呢,夫人還吩咐了廚房給爺備了解酒湯,小人這就給爺端上來?”
周秉本是往正房走的,那回到了房門口,腳步卻不自覺的拐了個(gè)彎兒,往旁邊的書房去了,在昏暗的燭火下,腦子里點(diǎn)點(diǎn)酒意散開,周秉隨意從桌上抽取了畫卷,筆墨沾著墨汁,快速的在畫卷上勾勒起來。
紫衣女子站在樹旁,一手捏著樹枝,淺淺的回望過來,臉龐溫柔,眼中如含著星光點(diǎn)點(diǎn),碎著萬千柔光。
周秉擱下筆,正逢下人端了醒酒湯來,他一飲而盡,正要回房,腦子里卻突然想到臨走前聽到的那番話來,鬼使神差下,他在紫衣背后空出來的地方畫了一個(gè)小虎的輪廓出來。
畫完,一片昏暗的腦子仿若清醒了起來,周秉站在書桌前,定定的看著這張畫卷,有心想把這副畫卷給毀了,卻又極為不舍,腦子總是比手快上一步,他走前,把畫卷帶在身上,卻又在無意識把畫卷放進(jìn)了匣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