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他們早已赤裸相對,盡管他的感情在那次隔了一個月后重新叫門冬回到身邊時,便顯露端倪,但現(xiàn)在,此時,他才算是在門冬面前,真正地徹底地剝開了自己。他以破竹之勢,劈開了意大利和中國之間的上萬公里的長空,告訴門冬:
杜承毅愛上你了。
科莫湖旁的住所里好像有當?shù)厝嗽诜块g里演奏曼陀鈴。樂音跟著夏日的晚風,奔在道路上。街道邊,路燈朦朧地亮著,讓本該暗得看不清人的樹下有了微弱的光。
門冬看清了杜承毅的臉,和那個很久以后他都還記得的眼神。
杜承毅身姿挺拔,一頭黑色短寸,穿著白襯衫,黑西褲。襯衫的袖子被他挽至手肘,露出結實有力的小臂和款式簡單的黑色腕表。他靜靜地望著門冬,然后提步,慢慢走過來。他逼近門冬,盯著門冬的臉。
門冬猶豫地問:“您,您怎么來了?您是過來……”
杜承毅說:“來找你的?!?/p>
他們之間只隔了一步的距離。門冬微仰著頭,與低頭看他的杜承毅對視。
找我做什么?門冬沒再問。他們沉默地望著彼此。門冬凝望杜承毅平靜坦然的臉,似乎已經得到了答案。門冬的手指微微蜷縮著動了一下。
間或有三兩個意大利人走過杜承毅后邊的街道,好奇地在兩人之間巡脧,一會兒瞟瞟背對馬路的,身材高大,成熟硬朗的亞洲男人,一會兒覷覷站在男人對面,瘦削年輕,俊秀白皙的男孩。
杜承毅問:“去走走?我會送你回來?!?/p>
門冬說:“好?!?/p>
他們便一起往外走。
杜承毅問:“已經頒獎了嗎?”
“嗯?!遍T冬說,“昨天晚上我們參加了頒獎晚宴?!彼麑⒔酉聛韼滋斓男谐谈嬷懦幸悖骸懊魈欤蠹矣媱澣ネ崴?,然后后天休息一下,下午就會飛回北京?!?/p>
杜承毅道:“嗯?!?/p>
門冬走得慢,杜承毅便也走得慢。門冬住的酒店離科莫湖不遠,他們走了不到十幾分鐘,就走到了科莫湖的湖畔。湖畔邊是窄小而長的走道,走道旁間隔種了樹,樹與樹之間放置了約莫能坐下兩三人的長椅??颇?zhèn)稱不上熱門的意大利旅游景點,此時也并非旅游旺季,因而現(xiàn)下,街道上,湖畔旁,行走的人并不多。
走路時,兩人挨得不遠不近,連手臂都沒有碰到一塊兒。
杜承毅忽然喊:“冬冬。”
門冬回神:“嗯?”
杜承毅卻沒再言語。于是門冬也保持緘默,沒有追問。他們沿著湖畔走了近一個小時,期間幾乎沒有做任何交談。
快要回返時,杜承毅問:“累不累?”
“累?”門冬說,“您……是指我的腿嗎?不累?!?/p>
杜承毅說:“坐?!?/p>
門冬坐到一旁的長椅上。他抬眼望去,便見杜承毅徑直走近他,然后神情自然地半蹲在他的腿前。下意識地,門冬將右腿往后猛地一縮,整個人也朝后躲了躲。
門冬微低著頭,神色驚惶地盯著杜承毅看過來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