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夫人見他這幅油鹽不進(jìn)的模樣,又嘆了口氣,覺得頭又疼了幾分,用帕子沾了沾眼角道:“現(xiàn)在有你大嫂幫襯,多少還顧得上幾分。可來日等她有了身子,你大哥有了長子,她難道不需要先緊著你小侄子?”
說到這里,葉夫人抬眸看了葉京華一看,見他垂著眼,神色淡淡,竟是半點觸動都沒有的樣子,只得直接道:
“你何時娶個媳婦回來?一是可以幫扶我,二是你這宅子也需要一位主母顧著后院瑣事才行?!?/p>
她言辭懇切,到了此時,葉京華的睫羽微微動了動,終于抬起眼:
“不急。”
葉夫人聽到他嘴里蹦出的兩個字,差點沒暈過去。她揪著手帕,忍不住提高了聲音:“什么叫不急?卿兒,你不小了,年前便已經(jīng)及冠了!你看看這京城中哪家公子與你一般,及冠了都未曾娶親?”
她說道這里,眉眼沉下來,緩緩道:“你可知那些院子里的喜鵲是哪里飛來的?是隔壁尚書家的孫子!他還比你小兩歲,如今人家也娶親了?!?/p>
聞言,在一旁偷聽的趙寶珠恍然大悟。抬頭暗暗瞥了葉夫人一眼。他是說那些喜鵲不像是野生的,倒像是人精心養(yǎng)出來為人賀喜的。且怎么別出不飛,就停在這院子里不走,怕不是都是這位葉夫人的手段。
葉京華聞言,緩聲道:“啟延早就有訂親,娶妻早也是情理之中?!?/p>
葉夫人聽他竟然還敢頂嘴,情緒愈發(fā)激動,紅著眼眶道:“訂親?難道我就沒給你訂過親?我倒要問問你,國公府上的小姐到底是哪樣配不得你。你可知這京城里的人是如何恥笑于我的?都說我看起來風(fēng)光,背后卻是個連小兒子婚事都料理不好的蠢貨!”
說罷,她將臉埋入手帕中期期艾艾地哭起來。李管事趕忙迎上前,又是安撫又是自己打嘴,趙寶珠偷偷睨著這場面都有些著急。然而他抬眼去看葉京華,卻見他面上的巋然不動,側(cè)臉如玉像一般。
他不知道的是,京城的貴婦人中長舌者雖然不少,但卻沒人有這個膽子、也沒這個臉說當(dāng)今執(zhí)宰的夫人,宮中備受圣寵的宸妃娘娘的生身母親的壞話。
更不用說葉家大少爺已經(jīng)出仕,短短五年便已官居四品,儼然是朝堂中炙手可熱的新秀。葉府有一位宸妃一位宰相,已可保萬世富貴,更別說還有宮里頭的五皇子——現(xiàn)在誰敢觸這一家子的霉頭,橫豎就是一個死字!
有著這樣的出生,就算葉京華是個萬事不成的紈绔,那也是不愁姻親的。更何況葉京華不僅不是個草包紈绔,還與其相差甚遠(yuǎn)。
葉京華等著葉夫人的哭聲漸漸小了,這才從桌上端起一杯茶,雙手遞到葉夫人面前,俯首道:“都是兒子的不是,請母親息怒?!?/p>
葉夫人捏著帕子,見葉京華低頭,臉色立刻緩了三分,終是將茶接了,喃喃道:“什么時候我能接你的媳婦茶就好了?!?/p>
葉京華低頭斂目,像是沒聽到似的。葉夫人見他如此,又是嘆出一口氣。若是有旁的人敢在她面前如此作鬼,她早一耳光扇過去了。但她的幾個孩子中,除開早早入了宮的大姑娘,就是這個小兒子長得最好。自小乖巧又斯文,那小模樣,帶出去誰不說像是天宮里帶下來的仙童?葉夫人哪能不疼、又哪能不愛?
葉夫人喝了口茶,嘆了口氣,看向葉京華道:“若是娶親你不樂意,那你的正經(jīng)仕途呢?現(xiàn)離春闈只有兩月,你去學(xué)政司掛名了沒有?”
葉京華不言不語地垂著眼睛,半響都沒說話。葉夫人一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了,險些一翻眼厥過去!
“你、你——”她指著葉京華說不出話來,xiong膛上下起伏,長長的指甲隔空朝葉京華點了幾下,扭頭向李管事道:“你快拿了少爺?shù)拿?,去學(xué)政司!”
李管事一聽,卻是一愣。腳步?jīng)]動,而是抬眸看向了葉京華。
葉夫人一看那還了得,更是怒火沖天:“你這條老狗!我打發(fā)你到這來兒是幫他的,不是讓你助紂為虐!你才到這里幾天?我的話就不管用了是不是?”
李管事趕忙噗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高呼’老奴該死’一邊用手扇自己的臉。
葉京華眉頭稍蹙,抬眼對怒不可遏看向怒不可遏的葉夫人道:“母親,李管事不知我的名帖放在何處?!?/p>
葉夫人動作一頓,回過頭,看向目光沉靜的葉京華。她深知這個小兒子平日里不想讓人碰的東西,一向是不會叫人找到的。她嘴唇顫了顫,道:
“你……你這個孽子!”葉夫人一手按在xiong口,痛心疾首道:“你這樣荒廢下去,怎么對得起從小苦讀的詩書?怎么對得起你父兄?”
葉京華眉眼低垂,沒有絲毫動容。
葉夫人頭上的珠翠在盛怒下叮當(dāng)作響,從椅子上緩緩站起來,向葉京華走近幾步,沉痛道:“陛下在你剛開蒙時就賜了你’慧卿’二字,說等你金榜題名之時要親手為你加冠?你可知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