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她拼盡一切、付出最慘痛代價也要換來的結果,終于實現(xiàn)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猛地沖上鼻尖,淚水毫無預兆地洶涌而出,瞬間模糊了她的視線。
這不是周氏那種喜極而泣的眼淚,而是混雜了太多東西——有得償所愿的虛脫,有劫后余生的慶幸,有長久壓抑后的釋放,更有……那無法言說、深入骨髓的屈辱和絕望。
春兒也驚呆了,隨即巨大的喜悅也讓她淚流滿面。
太好了!姑爺出來了!小姐的犧牲沒有白費!她下意識地看向自家小姐,卻看到宋云初慘白如紙的臉上洶涌而下的淚水,那眼神空洞得可怕,沒有半分周氏那種純粹的狂喜,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燼和難以承受的沉重。
春兒的心猛地揪緊了,喜悅瞬間被巨大的心疼取代。
周氏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中,并未深究宋云初這過于復雜悲慟的反應,只當她是激動過度。
她緊緊握著宋云初的手,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和藹”與急切:“快!云初!快收拾收拾!修文馬上就回來了!桂嬤嬤,快!傳令下去,府里張燈結彩!準備接風宴!還有,去請最好的大夫來,給少夫人好好看看!一定要在修文回來前把身子養(yǎng)好!”
她語速飛快地吩咐著,然后目光終于掃過還跪在地上、臉色依舊蒼白的春兒。此刻,春兒的存在在她眼中已不再構成威脅,反而……有點礙眼了。
不過,在兒子歸家的大喜面前,這點礙眼微不足道。
周氏臉上的笑容依舊燦爛,但看向春兒的眼神卻瞬間恢復了那種居高臨下的冷漠和敷衍,仿佛剛才那場逼迫從未發(fā)生過:“至于春兒……”她頓了頓,語氣輕松得像在處置一件無關緊要的雜物,“既然修文回來了,府里正是用人、添喜氣的時候。配人的事,就先擱一擱吧。讓她……繼續(xù)留在少夫人身邊伺候著。”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決定了春兒暫時的去留。沒有道歉,沒有解釋,仿佛之前要將春兒發(fā)配莊子的狠絕只是一場幻夢。
周氏說完,再也無心停留,在桂嬤嬤的攙扶下,腳步匆匆、喜氣洋洋地離開了宋云初的院子,迫不及待要去安排迎接她“劫后余生”的寶貝兒子。
整個沈府瞬間被一種虛假而喧囂的喜慶所籠罩。
房間里再次安靜下來。
只剩下宋云初無聲地、劇烈地顫抖著,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不斷砸落在她緊握的手背上。
她贏了,保住了春兒暫時的安全,換回了沈修文的自由。
可為什么……她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只有無邊的冰冷和……深入骨髓的疲憊與絕望?
春兒連忙爬起來,撲到宋云初身邊,緊緊握住她冰冷的手,哽咽著:“小姐……小姐……姑爺出來了,您……您該高興啊……”可她自己的聲音也充滿了心疼和茫然。
宋云初緩緩抬起淚眼,看向窗外那片被喧囂喜慶扭曲的天空,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破碎的弧度。
高興?
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她又該如何面對自己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