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雪從漏瓦砸在眉心,凍得他一個激靈。三日前偷藏的半個凍饅頭正在懷里發(fā)硬,硌著肋骨生疼。
元寧驟然回到了現(xiàn)實之中,他思及自己母妃被貶入冷宮后,過了幾年便香消玉殞,臨終前攥著他的手說娘親對不住你,日后定要好好保重。
而跟著她的大宮女香芍受不了打擊,隨主子一并去了。
另外一個宮女白灼看顧了他一段時日,卻也受不了冷宮的凄苦,想盡一切法子買通了人遠離冷宮。
自此以后冷宮便就只有他一人,老太監(jiān)也只會給他端來些殘羹剩飯,叫他不至于餓死。
至于更多的份例……他這個冷宮中被人遺忘的皇子是沒有的。
上月老太監(jiān)醉酒時說漏了嘴,說他生辰那日內(nèi)務府往浣衣局送了十籠餑餑——原是給新晉美人的獅子犬慶生。
他活得連宮中的犬都不如。
元寧念及這些,頓覺心灰意懶。
他這是便覺著這只精怪能圖謀自己也算是一件好事了,至少他身上還有能夠被惦記的地方。
他悄悄下了決心,等這系統(tǒng)陪上自己一段時日,他就應下對方的要求。
哪怕是舍去這具肉身,能換得些許讓人陪同的日子也不錯。
“殿下、殿下……”老太監(jiān)枯槁的手在褪色袍袖間輕顫,連喚數(shù)聲。
正與腦中系統(tǒng)交談的元寧這才猛然驚醒,細瘦脖頸上還沾著草席壓出的紅痕。
他未曾見過系統(tǒng)描繪的那般盛景,只把它當作是為了他這具肉身哄他的花言巧語,這幾日卻也聽得津津有味,把它當作冷宮中最珍貴的消遣。
老太監(jiān)朝蜷縮在角落的五皇子招手,喉間似堵著陳年蛛網(wǎng):“白灼姑娘在角門候著您嘞,您且去看看吧?!?/p>
上一回他就瞧見了那位宮女扶著門框,哭著說些奴婢對不起主子之類的話狠狠心離去了。如今看來,也怕是良心未泯,前來給她這位從前的主子些許救濟。
元寧黯淡的眸子瞬間亮起微光。
自母妃病逝、白芍殉主后,他在這深宮中就只剩下了白灼這一位熟悉的人了。
他顧不得趿拉半掉的布鞋,像只機敏的灰鼠般竄過雜草叢生的庭院,破舊衣擺掃過滿地枯葉沙沙作響。
老太監(jiān)望著那道伶仃背影,渾濁眼底泛起漣漪。那孩子分明許久未沾葷腥,跑起來卻似春日柳梢掠過的雀兒。
冷宮角門外,白灼正攥緊檀木食盒來回踱步。
待冷宮中穿著破爛的小孩踉蹌跑出來后,她眼眶不由得一紅,嘴巴囁嚅了幾下,卻還是未能將小主子受苦了這話給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