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血?!倍逖院喴赓W地回答,“還是處子之身的本地唐狗血,阿公當(dāng)年特意找人留的,寶貝得很?!?/p>
他說著,從貨架上拿起一串用紅線串起來的、據(jù)說是清朝的五帝錢,想也不想就直接丟進(jìn)了那個裝滿黑狗血的罐子里。只聽“噗通”一聲,銅錢沉底,罐子里的黑狗血冒了幾個泡。
二叔擰緊蓋子,用力地晃了晃,然后將罐子遞給我:“拿著。把里面的銅錢用紅線重新串起來。記住,線要打死結(jié),九個。一個都不能多,一個都不能少。”
“這又是什么?”我看著手里這個散發(fā)著血腥味的罐子,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這叫‘避水索’。”二叔解釋道,“黑狗血至陽,能破萬邪。五帝錢聚龍氣,鎮(zhèn)陰煞。用紅線九結(jié)串起,掛在身上,水鬼陰寒,不敢近身?!?/p>
我看著他手里那根剛磨好的“探陰針”,又看了看我手里這罐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黑狗血,對二叔的能力,產(chǎn)生了有生以來最強(qiáng)烈的一次懷疑。
這都什么跟什么???旱煙桿、黑狗血、臭襪子……我怎么感覺,他不是在準(zhǔn)備去驅(qū)鬼,而是在準(zhǔn)備去參加什么原始部落的野蠻儀式?
“二叔……”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這些東西……真的靠譜嗎?我怎么看電影里那些大師,用的都是桃木劍、八卦鏡什么的……”
二叔聽了我的話,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抬起頭,用一種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我。
“電影?你還信電影?”他嗤笑一聲,然后點(diǎn)燃一支煙,緩緩地吐出一個煙圈,煙霧模糊了他臉上的表情,“阿安,我今天就教你第一課。記住,我們陳家做的,是‘陰陽渡守’的生意,不是在廟里念經(jīng),也不是在臺上做法。我們對付的,是混跡在凡塵俗世里的東西。對付這些東西,你跟它講道法、講佛法,那是對牛彈琴?!?/p>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銳利起來:“要對付它們,就要用它們最熟悉、也最害怕的東西。那就是我們這些活人身上,最接地氣、最‘臟’的東西!”
“這叫,‘以俗克邪,以穢制煞’?!倍鍖燁^按滅在桌上,一字一頓地說,“我們用的不是法術(shù),是規(guī)矩,是老祖宗傳下來、在油鹽醬醋里摸爬滾打出來的規(guī)矩。你記住了,以后少看點(diǎn)那些不著四六的電影?!?/p>
我被他這番話說得一愣一愣的,雖然還是覺得不怎么靠譜,但卻又無從反駁。
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二叔將那根“探陰針”和一串重新串好的、散發(fā)著血腥味的“避水索”裝進(jìn)了一個看起來比我還老的破舊帆布包里。他還順手從貨架上拿了一大包紙錢和幾根白蠟燭。
“走吧?!彼麑⒎及Φ郊缟?,對我說道。
我看著他這副樣子,一個破包,幾樣破爛,實(shí)在無法將他和“高人”這兩個字聯(lián)系起來。我滿腹狐疑地跟在他身后,感覺自己不像是去抓鬼,更像是跟著一個拾荒的,去碼頭撿垃圾。
我們在街口攔了一輛出租車。一上車,那股子濃烈的黑狗血腥味就在狹小的空間里彌漫開來。司機(jī)是個四十多歲的大叔,他從后視鏡里警惕地看了我們一眼,皺了皺眉。
二叔大大咧咧地報了個地址:“師傅,西貢,三號貨運(yùn)碼頭。”
司機(jī)聽到這個地名,握著方向盤的手明顯抖了一下。他通過后視鏡,用一種極其古怪的眼神看著我們,猶豫了半天,才開口說道:“兩位阿sir,咁夜去嗰度做咩?。繂穸群妹蛦??!保▋晌幌壬@么晚去那里做什么?那里很兇的喔。)
二叔笑道:“沒事,我哋就系去捉鬼嘅?!保ㄎ覀兙褪侨プス淼?。)
司機(jī)聽了這話,臉色瞬間就白了。他不再說話,只是把車?yán)锏姆鸾?jīng)音樂開到了最大聲,然后一腳油門,車子如同離弦之箭般,沖入了香港深沉的夜色之中。
我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心里七上八下的。連一個普通的出租車司機(jī)都知道那個地方“猛”,我們這次去,真的能搞定嗎?
我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二叔,他正靠在椅背上閉目養(yǎng)神,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仿佛接下來要去的地方,不是什么兇險之地,而是他家樓下的麻將館。
不知為何,看著他這副樣子,我那顆懸著的心,竟然也莫名地安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