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微微側過身,目光掃過殿中眾人各異的神色,最終落回皇帝臉上,唇角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抑或是,林章平那個見不得光,連府中奴才都可隨意踐踏的庶子?”
“轟”的一聲,姜隱覺得有一個響雷劈在自己的頭頂。
“你,竟是林章平的兒子?!被实鄣穆曇舳溉话胃?,冕旒珠玉因他前傾的身體而劇烈碰撞,發(fā)出清脆又驚心的碎響。
臺階下方的幾人亦是震驚不已,目光如利箭般射向那道孤直的身影。
陛下看向他,失聲道:“不可能,明明是你……”他的話戛然而止,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眼中全是難以置信的混亂。
“明明是我親手將那些罪證放入林家的?”莫無項替他說了下去,聲音低沉下去,裹挾著濃得化不開的怨毒,“他當初給了我一條命,我還他一命,正好。不過我是要他的一條命?!?/p>
莫無項的聲音冷冷的,眸子也同樣冷冷地掃過眾人,眼中只剩下刻骨的仇恨。
“我母親,一個低賤的丫鬟,只因林章平一次酒后興起,便成了他眾多玩物中的一個。府里的女人嫉妒她年輕,嫉妒她曾得那畜生片刻新鮮,變著法地折磨她。”
“而他,我的好父親,冷眼旁觀,甚至樂見其成,我出生后,便是林府最下等的奴才,連狗都不如,我母親沒熬過幾年,就生生被他們折磨死了!”
他每一個字都像淬了血的冰凌,狠狠扎在聽者的心上,姜隱聽了,不由皺起了眉頭,轉過了頭去。
自打有了孩子之后,她便聽不得這種孩子受盡苦楚的事兒,她心軟了。
“若非長公主發(fā)現了我,得她垂憐,當年林府那個連名字都不配有的小奴才,早已爛死在某個骯臟的角落里了。”
“所以,”莫無項的聲音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我活著的唯一念想,就是親眼看著林章平身敗名裂,看著他死無葬身之地,看著他為之謀劃一生的滔天權勢皆化為齏粉?!?/p>
他猛地抬手,指向那高高在上的帝王。
“陛下,您以為當年老定國公為何能‘恰好’查到太后娘娘父兄頭上?那都是林章平的手筆?!蹦獰o項勾著唇角笑著,那模樣,如邪魅一般。
“您以為林章平又是如何在您眼皮子底下,讓蕭家背負不白之冤數載?是太后,他們在朝中織下如此一張巨網,連您都被他們掣肘著?!?/p>
說罷,他忽然轉過身來,慢慢悠悠地下了臺階,而后回身向著陛下施施然一禮,復又抬頭看著上座的人。
“所以陛下,一手遮天的是林章平,是太后,他們步步為營,直至今日,您以為這毒當真是長公主殿下置辦的嗎?不,是太后,是太后讓我去南疆尋來的?!?/p>
姜隱驚愕地張大了嘴,感覺自己的腦子已經不夠用了,這莫無項到底是根怎樣的墻頭草,怎么每個人都似乎能與他沾上點邊。
“您的疑心也沒錯,太后確實不放心您,畢竟您跟蕭家往來甚密,如今蕭自楠又重新被您重用,林章平又死了,她身邊就沒有了可倚仗的人,所以她要您的性命。”
莫無項說著,手指了指陛下手中的藥瓶:“不過您放心,這解藥是真的,而長公主是被太后唆使給您下藥的,她這輩子,心里眼里就只有一個蕭自楠。”
他說著,轉頭看向一旁站著的面無表情的蕭自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