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炮手迅速地向著周圍的幾部弩車的弩手大吼道:“都聽到?jīng)]有,不要射城頭了,全都射城墻,給步兵兄弟們創(chuàng)造上城的機會!”
他這聲音,如同平地炸了一聲驚雷,震得人耳朵都在發(fā)嗡,王鎮(zhèn)惡一邊皺了皺眉頭,一邊揉著耳朵說道:“這位兄弟,以前面生的很哪,可你這嗓門可夠大的,你叫什么名字?”
那個炮手轉(zhuǎn)過頭來,那是一張二十余歲的臉,臉上剃得干干凈凈,與普遍留須的軍士們不太一樣,而他的皮膚也偏白,眼窩有點深,甚至這樣仔細一看,還不太象吳越之地的人士呢。
炮手正色道:“王參軍,小人段宏,乃是以前南燕的軍校,因為家兄被狗賊慕容超誣陷謀反,車裂處死,小人僥幸逃得一命,發(fā)誓要報我家的血海深仇,這回大軍攻城,我也從北魏回歸,加入軍中成為一名小兵?!?/p>
邊上的幾個弩炮手們也跟著說道:“是啊,段大哥以前在南燕可是將軍呢,王參軍,段大哥的本事可大了?!?/p>
王鎮(zhèn)惡笑道:“我聽說過你的名字,在南燕也算是有名的勇將了,想不到居然會這樣與我相遇,段宏,以后就跟我混吧!只要你有本事立功,我一定不會埋沒你的!”
段氏深知廣固秘
段宏激動地點著頭:“想不到我段宏全族給殺,身負血海深仇,本以為逃到北魏能得到用武之地,借魏兵為我段氏一族復仇,可那些北魏官員,只想著爭權(quán)奪利,給自己撈好處,全無滅燕之心,我無奈之下,卻是看到大晉出兵滅燕,而且你們?yōu)榱吮Wo自己的百姓,不惜跟強大的燕國開戰(zhàn),這才是值得我段宏追隨的明主。所以我寧可離開北魏,來晉軍中當一個小兵?!?/p>
王鎮(zhèn)惡滿意地摸著自己的胡子,說道:“段宏,我王鎮(zhèn)惡也是關(guān)中人士,或者你也聽說過我的家世,我家大父,是前秦的丞相,只是前秦時運不濟,苻堅淝水一敗,身死國滅,我王家也是無法在關(guān)中立足,只能逃歸大晉,但這是我王家最正確的選擇,我們落葉歸根之后,碰到了大帥這樣的天地英杰,使我們?nèi)巳擞杏梦渲兀灰姓娌艑崒W,只要能建功立業(yè),那一定能搏得榮華富貴的,我的今天,就會成為你的明天,加油吧,段宏?!?/p>
段宏哈哈一笑,掄了掄胳膊,帶起虎虎風聲,說道:“王參軍,其實,我想去攻城的,這廣固城我很熟悉,以前在這南城也當了兩年守將,這里的地形,包括城墻的高矮,哪里有漏洞,我都清楚!只要你給我一套盔甲,能讓我沖鋒陷陣,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王鎮(zhèn)惡的雙眼一亮,連忙上前一步,抓住了段宏的手:“這南城,有什么弱點可以利用的?”
段宏一指離這里西側(cè)大約六十多步的一處城頭,說道:“那段城墻,是有裂痕的,當年石虎攻打廣固城,曹嶷投降,石虎恨這廣固城久攻不下,本想把這城墻給拆除,夷平廣固,并屠滅全城的百姓,但當時后趙君主石勒派來的青州刺史說,我是來當青州刺史的,這廣固是青州的治所,這些百姓是我的子民,你把城拆了,把百姓殺光,那我怎么當這個刺史呢?”
“于是石虎就只拆了這南城約三十步的城墻,留了一道口子,并且挖地三尺,把這段城墻之下的山石地基給弄松,他坑殺了曹嶷的三萬部下,埋在這段城墻之下,然后把這段城墻給敞開,說是不許再建。”
王鎮(zhèn)惡恨恨地說道:“這石虎果然是個天殺的惡賊,毫無人性的屠夫,暴君,真應(yīng)該把他的尸體再挖出來,碎尸萬段?!?/p>
段宏點了點頭:“是的,石趙一代,這廣固城永遠有這么個三十步的缺口,大概是石虎也怕青州之地,再有人割據(jù)一方,所以故意以這種借口,給城池留個口子,以方便他平叛。所以,在十幾年的時間內(nèi),這廣固城,是有一段缺口的。”
王鎮(zhèn)惡仔細地盯著那段城墻,喃喃道:“不錯,你說得對,我看這城墻總感覺有點奇怪,這段城墻的城磚顏色,包括上面長的青苔,都跟別處不太一樣,不過,筑城是常有的事,城墻塌陷,被水沖毀也是經(jīng)常的災難,所以后來補墻,也不奇怪。這么說來,這段城墻,是后來的…………”
說到這里,王鎮(zhèn)惡突然一拍大腿:“哎呀,我怎么忘了這一層呢,石趙覆亡之時,占了廣固,割據(jù)青州的可是段部落的首領(lǐng)段龕啊,那是你的祖先嗎?”
段宏微微一笑:“那正是先大父。”
王鎮(zhèn)惡嘆了口氣:“直呼你的先人之名,失敬,失敬,不過,尊大父也是時運不濟,本來在亂世中割據(jù)一方,保一方太平,也算是不錯的藩鎮(zhèn),卻想不到碰到了剛?cè)胫性那把?,而那前燕?zhàn)神慕容恪,也是親率大軍,圍困廣固一年多,最后還是斷了五龍口的水源,才攻下廣固呢?!?/p>
段宏咬著牙,表情變得猙獰可怕:“這慕容氏,真的是我們段氏部落的死敵,先大父保境安民,并沒有禍亂天下,卻因為這慕容氏的野心,變成了被他們攻擊的對象,當時前燕的實力如日中天,連橫行一時的冉閔都敗在他們手下,先大父自知不是對手,但又不愿屈居人下,就招攬周圍的百姓入城自保,指望著憑著堅城廣固,能渡過此劫,慕容氏強攻不下,居然想出了切斷水源的惡毒之法,可憐我們沒有輸在戰(zhàn)場上,卻是輸在了水源之上?!?/p>
王鎮(zhèn)惡點了點頭:“那現(xiàn)在這廣固城中的水源又在何處?”
段宏搖了搖頭:“后來慕容恪沒有拆城墻,卻是把城中的水道改了,不再是經(jīng)歷那五龍口,甚至,他還在五龍口坑殺了我們段氏的數(shù)萬降卒,哼,都說他慕容恪是燕國一代軍神,其實也不過是個冷血屠夫而已?!?/p>
王鎮(zhèn)惡倒吸一口冷氣,喃喃道:“數(shù)萬怨靈鎮(zhèn)壓水道,好狠的辦法。這廣固真的是不祥之地,每次的守城戰(zhàn),都要如此地慘烈,這回仗還沒打完,死的人恐怕都已經(jīng)超過前兩次了,我軍真要攻下的話,還最好是拆了城墻,夷平此城,以絕齊地之人割據(jù)自立的野心?!?/p>
說到這里,王鎮(zhèn)惡看著段宏:“這么說來,這段新砌的城墻,是尊大父當年割據(jù)此地時重建的,對嗎?”
段宏正色道:“不錯,正是如此,不過,這段城墻雖是重建,但當年先大父和族人怕新建的城池不牢固,特地用了十幾萬民夫,還找來了魯班的后人,專門建造這段城墻,建城之時,用了是十年陳米的老米漿,配合了千年蛛網(wǎng),而磚石則是可以用來磨礪刀斧的堅石,比起原來城段的城墻,是只強不弱,當年慕容恪這個老賊曾經(jīng)以為這是弱點,集中兵力和投石車攻擊這段城墻,卻是碰得頭破血流,一無所獲?!?/p>
王鎮(zhèn)惡笑了起來:“想不到鮮卑段氏,一向以野戰(zhàn)勇武而聞名,卻是在筑城之術(shù)上,也是有獨到之處哪?!?/p>
段宏微微一笑:“誰叫這齊魯之地,有很多精通筑城,工程,機關(guān)的才學之士呢,先大父當年經(jīng)營齊地,深得人心,所以這些人也樂意為之效力?!?/p>
王鎮(zhèn)惡臉上的笑容漸漸地收起,一動不動地盯著段宏:“所以,你的弱點攻擊,不在這城墻之上,而是在這城墻之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