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尸首已被城中的駐軍帶走,連同那些活著的俘虜一起。
尸首倒下的地方早已不見血跡,東墻也好,西墻也好,地面只剩下一灘水漬,連絲血腥氣也無。
幾名禁軍互望一眼:“誰洗的?”
他們剛才都在外面和駐軍交接,院子里還沒來得及收拾。
“還能有誰?!倍卧崎_聳了聳肩,“當然是我那弟妹?!?/p>
玉珠在廚房里做菜,沒空出來打掃,院子里有空清洗血跡之人只剩下一個,池依依。
禁軍眼中露出恍然的神色:“池夫人瞧著弱不禁風,沒想到膽子這么大!”
尋常女子見到那么多血,恐怕早就嚇得躲了起來,就算不躲,以池依依的身份也沒必要親自處理。
但她竟然不用別人幫忙,親手把血跡沖得一干二凈,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做慣了殺人收尸的活兒呢。
段云開端起酒碗,喝了一口果子露,眉眼間露出幾分得意:“人不可貌相,天底下開繡坊的人這么多,誰能面見陛下得他褒獎?又有誰能讓我那兄弟向陛下求旨賜婚?我那弟妹可不是一般人?!?/p>
“說得也是,”禁軍笑道,“陸少卿求旨那日我也在場,好些人家都后悔呢,只恨沒早些向池夫人提親?!?/p>
“還有這事?”段云開豎起耳朵,“來來,悄悄說給我聽,我保證不讓我兄弟知道?!?/p>
院子里的人說說笑笑,渾然不像剛經歷了一場廝殺。
廚房里,玉珠正和池依依爭搶抹布:“六娘,您別忙了,小心弄粗了手?!?/p>
池依依道:“擦張桌子而已,以前又不是沒擦過。”
“那也不行?!庇裰猷洁欤俺鰜淼臅r候,琴掌柜再三叮囑,讓我千萬照顧好您,她要知道您今晚干了這么多活兒,一定得罵死我?!?/p>
搬搬石灰也就罷了,還趁她炒菜的時候,來來回回地提水洗地。
院子里好幾大灘血,她見了都發(fā)怵,六娘卻像沒事人似的,用清水將血跡反反復復沖洗了好幾遍,直到徹底沒了痕跡才罷休。
池依依聽著她的念叨,笑道:“大伙兒回來還要吃飯,總不能讓他們聞著血味兒下飯。”
玉珠朝門外望了眼:“六娘,你怎么不怕?”
“怕什么?”
“怕死人啊?!庇裰榈?。
她之前偷瞄了幾眼,那些人被砍得七零八落,可嚇人了。
池依依笑笑:“他們是敵人,敵人的尸首從來都不可怕。”
敵人的死亡意味著自己的安寧,她從不怕沾上敵人的血,只怕護不住自己,護不住自己身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