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奇和鄧通互相攙扶著,眼珠子直勾勾盯著食堂大門,喉結(jié)上下滾動。
栓子拄著棍,也被人流推著往前挪,傷腿一抽一抽地疼,可那肉香鉆進(jìn)鼻子,硬是壓下了大半痛楚。
混亂中,黃振國那雙精明的老鼠眼,卻像淬了毒的鉤子,悄無聲息地穿過攢動的人頭,死死釘在了陳興平身上。
這后生正小心地扶著錢向東的胳膊,老隊長累得走路都有些打晃了。
黃振國嘴角撇了撇,心里那點(diǎn)疑惑像雪地里的黑油點(diǎn)子,越洇越大,刺眼得很。
他挪著步子,裝作不經(jīng)意地擠到陳興平旁邊,肩膀撞了他一下。
“興平!”黃振國臉上堆著笑,聲音壓得低低的,帶著一股子膩歪的親熱勁,“累慘了吧?你們這幫小子,真給咱公社長臉!”
陳興平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眼皮都沒抬,扶著錢向東繼續(xù)往前走。
黃振國碰了個軟釘子,臉上的笑僵了一瞬,隨即又湊得更近,熱氣幾乎噴到陳興平耳朵上:“北坡那地方,邪性啊。老錢他們回來,身上那股子味兒……”
他故意吸了吸鼻子,眼神像探針,“黑乎乎,臭烘烘,跟爛泥坑似的。廣播匣子里說,大油田冒頭,可不就這味兒?兄弟,跟哥透個底兒?”
錢向東猛地頓住腳步,累得發(fā)紅的眼珠子瞪向黃振國,嗓門沙啞卻像破鑼:“黃主任!飯還堵不住你嘴?啥黑乎乎臭烘烘?林子里爛泥塘子多了!趕緊的,老子餓得前胸貼后背了!”他胳膊肘一使勁,把陳興平往食堂方向帶。
黃振國被錢向東嗆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看著兩人擠進(jìn)食堂大門,眼神徹底陰沉下來。
他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低聲咒罵:“老倔驢!裝!給老子使勁裝!”那點(diǎn)疑心,此刻像澆了油的干柴,轟地?zé)闪藙菰诒氐玫呢澞?。他就不信,撬不開這幫泥腿子的嘴!
食堂里人聲鼎沸,碗筷叮當(dāng),漢子們甩開腮幫子,風(fēng)卷殘云。
黃振國端著碗,慢悠悠地踱到栓子這桌,一屁股坐在他對面的長條板凳上。
碗里幾塊肥膩的大肉顫巍巍的。
“栓子,”黃振國臉上擠出點(diǎn)笑,聲音不大,剛好蓋過周圍的嘈雜,“腿咋樣了?還疼得厲害吧?”
栓子一驚,差點(diǎn)被饅頭噎住,慌忙點(diǎn)頭:“還…還行,黃主任,好多了?!?/p>
“唉,遭罪啊?!秉S振國嘆口氣,筷子尖撥弄著碗里的肥肉,就是不往嘴里送,“你說你們這趟,真是把命都豁出去了。尤其是你,拖著條傷腿跟著熬……不容易?!彼а?,目光銳利地刺向栓子。
“聽說……北坡那地方,挺邪乎?老錢他們回來,身上那味兒沖得很,像掉進(jìn)哪個千年老瀝青坑了?你們……就沒碰上點(diǎn)別的啥稀罕東西?”
栓子端著碗的手猛地一抖,滾燙的菜湯潑出來一點(diǎn),燙得他手指一縮。他臉色瞬間白了,眼神慌亂地垂下,死死盯著碗里漂浮的油花子,嘴唇哆嗦著:“沒…沒…就砍樹…雪大…林子深,沒別的事兒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