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茉接過信掃了兩眼,抬頭時瞧見異邦商人那身行頭,又看了看他腰間的銀鈴,忽然笑了,“你就是素荷說的那位商客?快里邊坐?!?/p>
異邦商人跟著江茉往里走,腳剛踏進大堂就頓住了。
大堂里擺著十幾張方桌,坐滿了食客,蒸騰的熱氣里飄著七八種香氣。
有的帶著焦糖的甜,有的裹著蔥姜的辛,還有的混著醬肉的醇厚。
鄰桌的漢子正舉著筷子夾塊金黃的肉,油汁順著嘴角往下滴,他卻顧不上擦,只顧著咂嘴。
異邦商人的喉結(jié)不自覺地滾了滾。
他從西邊來,一路吃的不是干硬的馕就是烤得焦黑的肉和紅薯,哪里見過這般精致吃食?
江茉見他盯著鄰桌出神,笑著說:“還沒吃飯吧?先嘗嘗我們這兒的菜,紅薯的事不急?!?/p>
他本想先談?wù)拢赡枪勺庸慈说南銡庀耖L了腳,順著鼻腔往胃里鉆,肚子竟咕嚕叫了起來。
“那就……叨擾了?!彼行┎缓靡馑嫉財n了攏胡服下擺,跟著江茉坐了臨窗的位子。
剛坐下鳶尾就端著個瓷盤進來了。
盤子里碼著金紅的小酥肉,條條都切得勻稱,裹著的面衣泛著油光滋滋作響。
“客官嘗嘗我們這兒的招牌小酥肉?!兵S尾把盤子往桌上一放,又遞過個小碟,“這是花椒鹽,蘸著吃更夠味?!?/p>
異邦商人捏起筷子,學著鄰桌的樣子夾了塊。
面衣剛碰到嘴唇就覺出酥來,輕輕一抿就咔嚓裂開,里頭的肉嫩得流汁,帶著花椒的麻香和肉汁的鮮甜在舌尖炸開。
他本想小口嘗,誰知牙齒一合就忍不住嚼起來,面衣的脆,瘦肉的嫩,脂肪的潤,混著椒鹽的咸香在嘴里翻涌,比他在家鄉(xiāng)吃的烤全羊還要有層次。
“怎么樣?”江茉端著茶杯笑問。
他嘴里塞滿了肉,含糊著點頭,又夾起一塊往嘴里送。
這小酥肉妙就妙在剛出鍋,面衣還帶著熱油的焦香,肉卻沒被燙得發(fā)柴,反而透著股溫潤的嫩,每嚼一下都有新的香氣冒出來。
不過片刻,半盤酥肉就見了底,他舔了舔唇角的油星,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連花椒鹽都沒蘸。
原來這肉本身就腌得夠味,咸淡正好襯著肉香,添一分則齁,減一分則寡。
正咂摸著,又有丫頭端來個青瓷盤,里頭臥著條金黃的魚,魚尾沖天翹起,澆著琥珀色的醬汁,魚嘴處還雕了一朵蘿卜花,看著就喜慶。
“這是糖醋魚,用的是江里剛撈的魚,刺少肉嫩。”
江茉是不餓的,還是陪著吃了幾口。
異邦商人夾起魚肉,剛碰到嘴唇就被酸甜的香氣裹住了。
魚皮炸得酥透,輕輕一咬就裂開,里頭的肉卻嫩得像豆腐,帶著湖水的清鮮。
醬汁裹得勻勻的,酸得俏皮,甜得溫柔,還有點若有若無的酒香,剛在舌尖散開就勾得人想再咬一口。
他本不愛吃魚,總覺得腥氣,可這糖醋魚卻半點腥味沒有,只有魚肉的滑嫩和醬汁的醇厚在嘴里纏纏綿綿,酸得人舌尖發(fā)顫,甜得人眉梢舒展,連魚骨縫里的碎肉都想舔干凈。
“這汁是用糖熬的,”江茉見他吃得歡,解釋道,“加了點香醋,還要勾層薄芡,才能掛在魚身上?!?/p>
異邦商人沒聽懂什么是勾芡,只知道這魚肉配著醬汁,連白米飯都能多吃兩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