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樣的人物,此刻正懶洋洋地用抹布擦著被砸出窟窿的柜臺。
他不敢再怠慢,忍著腰側(cè)傷口被牽扯的鈍痛,挺直脊背,緩緩彎下九十度。
繃帶摩擦著結(jié)痂的皮膚,發(fā)出細碎的沙沙聲,他卻像沒察覺似的,聲音里帶著難掩的鄭重:“溫羽凡見過前輩。”
話音剛落,就見那店員抬起頭,眉梢挑得老高,嘴角撇出一抹嘲諷的弧度:“得了吧,什么前輩后輩的?!彼畔履ú?,指節(jié)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你瞅瞅我這張臉,再摸摸自己的下巴——我今年剛過三十一,你好意思叫我前輩?”
溫羽凡猛地僵住,彎腰的動作卡在半空中。
他這才敢仔細打量對方:雖然眼底有熬夜的青黑,皮膚卻透著年輕人的緊實,笑起來時眼角連細紋都沒有。
剛才被那股氣場震懾,竟忘了對方分明是張壯年人的臉。
耳根“騰”地?zé)似饋?,他直起身時動作都有些發(fā)僵,手不知道往哪兒放,只能尷尬地垂在身側(cè),指尖無意識地摳著掌心的老繭:“對……對不起,是我唐突了?!?/p>
店員嗤笑一聲,轉(zhuǎn)身從柜臺下拖出把塑料椅,一屁股坐上去,椅子腿在油膩的地板上蹭出刺耳的響。
他雙手抱胸,往后一靠,椅背發(fā)出輕微的吱呀聲,那雙剛才還透著冷意的眼睛此刻瞇成條縫,饒有興致地盯著溫羽凡:“說說吧,你們兩個是怎么招惹上岑家的?”
溫羽凡定了定神,知道在這種人物面前耍小聰明純屬找死。
他深吸一口氣,從進川府城那天說起:
酒店套房里聽見少女被岑家貝拖拽時的掙扎,那聲“救命”像針似的扎進耳朵;
停車場里對方帶著二十多個混混圍上來時,鋼管砸在車身上的悶響;
還有最后打斷岑家貝腿時,骨頭碎裂的脆響在夜空中炸開的瞬間。
他說得很平靜,像在講別人的故事,只是提到那少女襯衫被撕開的裂口時,喉結(jié)會輕輕滾一下;
說到金滿倉嚇得縮在駕駛座上發(fā)抖時,眼角會掠過一絲歉疚。
沒有添油加醋,也沒隱瞞自己動手時的狠勁。
“哦,這樣啊?!钡陠T指尖在油膩的柜臺上輕輕敲了敲,節(jié)奏散漫得像在數(shù)窗外的落葉。
聽完溫羽凡的敘述后,他緩緩點了點頭,眉峰微挑,眼神里漫過一絲若有所思的光:“這么說你算是見義勇為了?!?/p>
他尾音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上揚,像是給這略顯沉重的夜晚添了點暖意,連帶著看溫羽凡的眼神都柔和了幾分。
那點藏在胡茬后的贊賞,像浸了水的棉花,慢慢洇開來。
溫羽凡連忙擺了擺手,繃帶在手腕上蹭出細碎的沙沙聲,語氣里滿是誠懇:“不敢當(dāng),”他垂在身側(cè)的手不自覺地攥了攥,想起那少女被拖拽時絕望的哭聲,喉結(jié)輕輕滾了滾,“只是實在看不下去而已?!?/p>
然而店員臉上的柔和突然像被凍住似的,瞬間凝住了。
他往前傾了傾身,柜臺后的陰影落在他臉上,把表情切割得有些模糊,語氣陡然沉了下來:“雖然如此,但一碼歸一碼?!敝讣庵刂厍昧讼伦烂妫l(fā)出“篤”的一聲,“你之后在停車場打斷那小子的腿,那可就有些過了……按規(guī)矩,這程度夠蹲個半年一年的了?!?/p>
“??!”溫羽凡像是被什么東西蟄了一下,猛地抬眼,瞳孔微微收縮,嘴巴半張著,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腰側(cè)的繃帶,那里還隱隱作痛,腦子里全是停車場里岑家貝哀嚎的樣子,怎么也沒法把“蹲監(jiān)獄”和自己那下反擊聯(lián)系起來:“我……我那是被逼的啊?!?/p>
店員眉峰擰成個疙瘩,像被揉皺的紙,眼神里浮出幾分不耐:“你這家伙怎么看起來一點都不懂法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