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池中央是沸騰的漩渦。
穿吊帶裙的姑娘甩著長發(fā),高跟鞋在地板上踩出混亂的節(jié)拍;
光著膀子的壯漢舉著啤酒瓶,隨著重低音晃得像棵被風吹的蘆葦;
還有些半醉的人互相摟著,腳步虛浮地撞在一起,笑聲混著尖叫,在燈光里碎成星星點點。
溫羽凡套著那身灰撲撲的保安制服,布料硬得像砂紙,領口磨得脖子發(fā)疼。
他皺著眉穿過人群,皮鞋碾過地上的啤酒漬,發(fā)出黏膩的“滋滋”聲。
而他的視線更像掃描儀似的掃過每個角落:吧臺前那個攥著酒瓶瞪眼睛的醉漢,卡座里互相推搡的年輕小子,甚至舞池邊緣那個總往消防通道瞟的瘦高個,都被他記在心里。
“大哥,你看那邊……”金滿倉跟在他身后,褲腿短了一截的制服顯得格外滑稽,他扯了扯溫羽凡的袖子,聲音被音樂劈成碎片,“那倆好像要動手!”
溫羽凡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兩個染著黃毛的小子正互相指著鼻子罵,其中一個的手已經(jīng)攥成了拳頭,指節(jié)泛白。
他沒說話,只是快步走過去,往兩人中間一站。
制服上的銅紐扣在燈光下閃了閃,他沒開腔,就那么冷冷地盯著。
倆黃毛對上這目光,罵聲突然就卡殼了,悻悻地松了手。
“謝了樓哥。”旁邊擦杯子的酒保小豪沖他舉了舉杯,這小子二十出頭,袖子卷到胳膊肘,露出紋著骷髏頭的小臂,“這倆是???,喝多了就愛耍橫。”
溫羽凡點點頭,轉身繼續(xù)巡邏。
金滿倉跟上來,壓低聲音:“還是大哥你鎮(zhèn)得住。”他搓了搓手,“不過這地方真比停車場還亂,煙味酒味混一塊兒,我這鼻子都快失靈了?!?/p>
溫羽凡沒接話,目光落在舞池上方旋轉的射燈上。
燈光晃得人眼暈,可他卻覺得這混亂里藏著種奇怪的安穩(wěn)——至少沒人提著鋼管追著他們砍。
夜里兩點,客人少了些,小豪湊到吧臺邊,給溫羽凡倒了杯溫水:“樓哥,歇會兒?”他擦著杯子,突然嘆了口氣,“你們是軒叔介紹來的,怕是不知道咱周家現(xiàn)在的光景吧?”
溫羽凡端著水杯的手頓了頓。
“早年間,周家在城里可是橫著走的。”小豪的聲音低了些,帶著點說書的調調,“就北關那云錦閣,一匹蜀錦能換十畝地,知府見了都得點頭哈腰??涩F(xiàn)在呢?”他指了指窗外,“除了這夜店,還有幾間零散鋪面,剩下的都被岑家那幫人搶得差不多了?!?/p>
他撇了撇嘴,把擦好的杯子倒掛在架上:“軒叔讓你們來這兒當保安,也是沒辦法。周家現(xiàn)在缺人手,能找個地方安置你們,已經(jīng)算盡心了?!?/p>
溫羽凡望著杯底的漣漪,心里那點對“投靠世家”的幻想徹底散了。
可他沒料到,這制服竟成了護身符。
接連半個月,岑家那邊真的沒動靜。
別說鋼管砍刀,連個跟蹤的影子都沒有。
金滿倉起初還天天往門口瞟,后來也慢慢松了勁,巡邏時甚至會跟著音樂的節(jié)奏晃腦袋。
“奇了怪了,岑家咋突然轉性了?”有天換班時,金滿倉忍不住問。
小豪正在盤點酒柜,聞言嗤笑一聲:“哪是轉性?是不敢?!彼麖墓竦追霰痉狐S的冊子,封面上寫著「川府世家舊例」,“瞧見沒?早年八大世家訂的規(guī)矩,家族恩怨不準私下動手,得擺擂臺決勝負。單挑、群毆、回合制,隨便選,但就是不能玩陰的?!?/p>
他拍了拍冊子:“岑家再橫,也得守這規(guī)矩。他們要是敢私下找你們麻煩,其他幾家能把他們的臉按在地上摩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