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劇痛還沒消散,閑云居士的袍袖已如流云般拂過木幾,一只青瓷藥瓶被帶起,穩(wěn)穩(wěn)落在他掌心。
居士指尖沾著乳白的藥粉,輕輕按在金滿倉血肉模糊的傷口上。
那力道輕得像春風拂過柳梢,卻讓金滿倉渾身僵住,半點動彈不得。
那看似溫和的觸碰里,藏著武者對力道的絕對掌控,連肌肉的每一寸顫抖都被精準壓制。
“貧道入山時便立誓,不再過問江湖恩怨?!遍e云居士的聲音平靜得像結了冰的湖面。
藥粉滲進傷口,帶來一陣尖銳的清涼,與劇痛交織著鉆進骨髓。
金滿倉卻顧不上這些,他猛地抬起頭,雙手死死抓住閑云居士的道袍前襟,布料被攥得皺成一團:“可那是人命?。 ?/p>
閑云居士的指尖驟然一頓,青瓷藥瓶在燈光下投出細長的影子,瓶身上的冰裂紋路像張蔓延的網(wǎng)。
他望向窗外,那里的竹林被夜風掃得簌簌作響,葉片碰撞的聲音像無數(shù)細碎的耳光。
“貧道有貧道的規(guī)矩,江湖有江湖的規(guī)矩?!彼恼Z氣依舊平靜,卻像有暗流在水底涌動。
“破了貧道的規(guī)矩,不過是心中有愧;但若壞了江湖的規(guī)矩……”居士忽然抬眼,眼底的光冷得像淬了冰的劍,“這天下,便要血流成河了。”
“前輩?。∏笄竽?!求求你了!”金滿倉的哭號漸漸變得嘶啞,像被砂紙磨過的鐵片,最后只剩微弱的嗚咽從喉間擠出來。
閑云居士沉默地處理完傷口,將最后一點藥粉撒在包扎的布條上。
他轉身坐回棋盤前,腰背挺得筆直,修長的手指撫過棋盤中央的“楚河漢界”,那里還凝著幾滴未干的血跡,紅得像凝固的淚,在木紋里暈開,像一道永遠跨不過去的坎。
遠處的樹林里,隱約傳來兵刃交擊的脆響,混著沉悶的痛呼,驚得檐下的夜梟撲棱棱飛起,撞在窗紙上留下灰影。
可木屋里的兩人卻像沒聽見,閑云居士重新拿起那枚車棋,黃湯低頭灌著悶酒,只有棋盤上的紅黑棋子,在燈光下沉默地對峙著,映著滿屋揮之不去的藥香與血腥。
……
夜風裹挾著松針的銳氣刮過臉頰,溫羽凡在密匝匝的樹冠間飛竄,后背的速干衣早已被冷汗浸透,貼在皮膚上像層冰涼的黏膜。
每一次騰躍都牽動著肩胛骨的舊傷,鈍痛順著脊椎爬上來,卻被身后那道如影隨形的殺意死死壓住,讓他連痛呼的余地都沒有。
身后“嗤”的銳響驟然迫近,奪命指那淬了毒的鋼刺擦著耳郭掠過,帶起的風里裹著股甜膩的腥氣。
那聲響比熱帶雨林里淬毒的響尾蛇吐信更瘆人,激得他后頸汗毛根根倒豎,像被凍住的鋼針。
他猛地收住踉蹌的腳步,足尖在斑駁的樹疤上狠狠一點,那力道讓碗口粗的樹干都微微震顫。
借著這股反沖力,身體如被繃緊的弓弦驟然彈起,輕飄飄落在斜伸的枝椏上。
月光從交錯的葉隙漏下來,在他汗?jié)竦哪橆a上織出破碎的銀網(wǎng),衣擺掃過帶露的針葉,濺起的水珠在光里劃出轉瞬即逝的亮線——這正是黑蜘蛛賴以成名的「蛛網(wǎng)游身步」。
此刻被溫羽凡用得雖不及原版詭譎,卻多了幾分絕境求生的凌厲。
奪命指的身影如影隨形,指尖毒刺法的動作里,卻藏著精準的計算……
每次奪命指的毒刺即將及身時,他總能以毫厘之差避開,肩頭擦過對方手腕的瞬間,甚至能感覺到那股帶著甜膩腥氣的寒意。
只是少了酒氣的催化,這套身法終究缺了幾分渾然天成的流暢。
當奪命指第七次戳刺擦過他肘尖時,溫羽凡明顯感覺到動作遲滯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