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轉頭,目光始終盯著場中央那片泛著紅光的八卦圖,手卻從口袋里抽出來,掌心朝上,輕輕覆在霞姐的手背上。
霞姐的手涼得像剛從溪水里撈出來,指縫里全是冷汗,連帶著溫羽凡的袖口都被浸得發(fā)潮。
但當她觸到溫羽凡掌心那層糙糲的老繭時,緊繃的指節(jié)竟微微松了松。
那是練拳磨出的硬繭,帶著日曬雨淋的溫度,像塊被體溫焐熱的石頭,一點點熨帖著她指尖的冰涼。
溫羽凡能感覺到她的指尖在輕顫,不是害怕,是憋著股勁。
他太熟悉這種顫抖了,就像她練云龍腿時,踢到最急處腳踝泛起的輕顫,藏著不服輸?shù)囊皻狻?/p>
二十點整,地下格斗場穹頂?shù)碾娮隅姕蕰r跳成紅色的數(shù)字。
最后一聲秒針跳動的輕響剛落,東側甬道里便傳來一道聲音。
那聲音像被歲月浸過的古銅鐘,沉悶卻穿透力極強,順著冰冷的混凝土墻壁漫開,撞在觀眾席的階梯上碎成無數(shù)片,又簌簌落回每個人耳中:“周家張承業(yè),應戰(zhàn)!”
喧囂瞬間被壓下去半分。
所有人的目光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齊刷刷投向那片幽深的甬道。
陰影里,一道身影緩緩走出。
是位老者,頭發(fā)白得像初雪,卻梳得一絲不茍,臉頰泛著孩童般的紅潤,正是“童顏鶴發(fā)”四個字的活注解。
但沒人注意到他脖頸處衣領遮掩下,幾縷青黑色的血管正若隱若現(xiàn)地跳動——那是秘藥強行吊住生機的痕跡,童顏之下,是早已油盡燈枯的軀殼。
他負手而立,腰間斜挎的三尺長劍在聚光燈下泛著溫潤的光,劍穗是半舊的紅綢,末端系著枚平安扣,邊緣磨得發(fā)亮,看得出被摩挲了無數(shù)次,另一半早已不知所蹤。
他走得極緩,足尖每一次點在水泥地上,都有細小的塵埃被帶起。
奇異的是,那些塵埃沒像尋常那樣四散飄落,反而在離地三寸的地方打著轉,凝成一個個微型漩渦,旋即又無聲無息地散成齏粉。
這哪是什么“踏雪無痕”,分明是內勁已能精準掌控氣流,連塵埃的軌跡都能隨心擺布。
“是張老劍師……”看臺上有人低低驚嘆,指尖下意識攥緊了座椅扶手。
幾乎就在同時,西側入口傳來“噌啦”一聲金屬摩擦的銳響,像是鐵器在粗糙地面上拖拽。
眾人轉頭時,正看見岑玉堂邁著大步走來。
他穿一身純黑勁裝,布料緊繃在肌肉線條上,腰間懸著的九環(huán)刀隨著步伐輕輕晃動,刀鞘上的銅環(huán)偶爾碰撞,發(fā)出細碎的聲響。
更驚人的是他腳下的地面——每走一步,堅硬的水泥地就會從落點處蔓延開蛛網狀的裂紋,細如發(fā)絲,卻帶著觸目驚心的蔓延感,仿佛下一秒整座格斗場就要被這腳步聲震塌。
“咚!”
他縱身躍上擂臺,雙腳落地的瞬間,腰間九環(huán)刀突然發(fā)出一陣炸響。
九枚銅環(huán)像是被無形的氣勁催動,同時震顫起來,聲音從低沉的嗡鳴陡然拔高,變成九道炸雷,在封閉的地下空間里來回沖撞。
穹頂?shù)氖覍颖徽鸬皿碌?,細小的粉末像場微型雪,落在前排觀眾的肩頭。
岑玉堂抬手按在刀柄上,緩緩拔刀半寸。
刀身剛露出一線,就有刺目的紅光泄出,映在對面張承業(yè)的臉上。
眾人清楚地看到,老劍師那雙常年握劍的手,此刻竟在微微顫抖,而他的瞳孔里,正清晰地倒映著那半寸刀身的寒光。
“岑家岑玉堂,領教高招。”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股灼熱的氣勁,撞在空氣里微微發(fā)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