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扎眼的,是周家大宅那圈青瓦飛檐的院墻上。
數(shù)十道黑色身影不知何時已蟄伏在那里,像一群蓄勢待發(fā)的夜梟。
他們膝蓋微屈,腳尖死死扣著瓦片邊緣,黑色勁裝的衣擺被夜風(fēng)掀起細(xì)小的弧度,手里的刀刃藏在陰影里,卻仍有幽藍(lán)的寒光透過雨霧滲出來,在瓦面上映出細(xì)碎的光點。
“是岑家!”溫羽凡喉間溢出一聲驚呼,心臟猛地往下一沉。
他早該想到的,岑家既然敢賭上死斗,就絕不會留著周家的根。
話音剛落,一道青紫色的閃電像巨蟒般劈開鉛灰色的云層。
剎那間,整個周家老宅被照得如同白晝,飛檐上的神獸雕塑、影壁上斑駁的磚紋、庭院里枯槁的梧桐枝,全都泛著慘白的光。
墻頭上的黑衣人在這強光中無所遁形,他們手中的刀刃反射出刺眼的冷光,像懸在半空的獠牙,看得人后頸發(fā)麻。
周柏軒順著溫羽凡的目光抬頭,視線剛撞上墻頭上晃動的刀光,臉色“唰”地褪盡血色,白得像剛從冰水里撈出來。
他手指猛地攥緊腰間的劍鞘,指節(jié)泛白得幾乎要嵌進(jìn)木頭里,喉結(jié)劇烈滾動了一下,像是有團滾燙的東西堵在嗓子眼里。
“走,帶霞姐走!”他突然暴喝一聲,胳膊肘狠狠撞向溫羽凡的肩膀。
那力道極大,溫羽凡踉蹌著退了半步才穩(wěn)住身形,肩頭還留著清晰的觸感。
話音還飄在雨里,周柏軒已經(jīng)動了。
“噌”的一聲銳響,半截青鋒劍刺破劍鞘,寒光在雨絲中一閃,映亮他緊繃的側(cè)臉。
他甚至沒回頭,身體像離弦之箭般沖進(jìn)雨幕,布鞋踩在積水的青石板上,濺起半人高的水幕,混著冰冷的雨水“啪嗒”砸在廊柱上,暈開深色的濕痕。
幾乎在他沖出的瞬間,墻頭上的黑衣人同時動了。
“唰——唰——”的拔刀聲像密集的蜂鳴,刺破雨幕。
數(shù)十柄泛著幽藍(lán)寒光的刀刃同時出鞘,在閃電的余輝里連成一片冰冷的光帶。
緊接著,他們像被驚動的夜鴉,雙腿猛地蹬向墻頭,身體在空中劃出一道道黑色的弧線,刀刃劈開雨簾時發(fā)出“嗤嗤”的銳響,像是在撕裂空氣。
“啊!”
“救命!”
慘叫聲瞬間在宅中炸開。
東廂房傳來婦人驚恐的尖叫,西跨院響起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喊,緊接著是兵器碰撞的“鐺啷”脆響和重物倒地的“噗通”悶響。
這些聲音混在嘩嘩的雨聲里,像一把鈍刀,瞬間將這座老宅短暫的死寂撕得粉碎。
溫羽凡望著雨幕中不斷倒下的人影,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
而此刻的書房內(nèi),節(jié)能燈的光帶著點廉價的慘白,懶洋洋地淌在雕花木墻上。
那些繁復(fù)的纏枝蓮紋被燈光拓出深淺不一的影子,家主和霞姐的輪廓就浮在這影子里,像幅沒干透的水墨畫。
家主的手搭在霞姐頭頂,指腹蹭過她發(fā)間的碎毛。
“你啊……”他喉頭滾了滾,笑意從眼角的皺紋里漫出來,“小時候攥著塊半截磚,追得隔壁二柱子繞著巷子跑三圈。這附近的男孩子,哪個沒嘗過你‘無影腳’的厲害?”
他指尖往下滑,輕輕戳了戳霞姐的額頭:“現(xiàn)在不一樣了,有了上心的人,總得當(dāng)點軟妹子。不然哪天把人家溫小子踢飛了,哭都來不及?!?/p>
霞姐往他膝頭蹭了蹭,運動褲的布料蹭過家主的棉褲,發(fā)出細(xì)碎的沙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