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姐沒再說話,就那么默默站在他身邊。
遠處山風掠過竹林,“沙沙”聲連綿不斷,像誰在低聲啜泣,又像一首調子凄涼的夜曲。
她攏了攏耳邊的碎發(fā),指腹觸到發(fā)絲間的涼意,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起了露水。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語氣里帶著幾分澀然:“滿倉的腿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好……我們要一直在這里待下去嗎?”話音落了,自己先輕輕嘆了口氣。
趙大爺?shù)暮盟浽谛睦?,可這安穩(wěn)太像偷來的,總讓人坐立難安。
溫羽凡搖頭,喉結在夜色中滾動了一下,像咽下了什么硬物:“當然不行,最好明天就走。”他抬眼看向霞姐,眼神里帶著狠勁,“昨天你也看到了,岑天鴻瘋了,連火車上幾百號人的死活都不管。我們在這里待著,就是把趙大爺往火坑里推。”
霞姐輕輕點頭,月光落在她發(fā)間,將幾絲藏在黑發(fā)里的華發(fā)照得發(fā)亮,像落了點碎雪,刺得人眼睛發(fā)酸。
她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卻被溫羽凡先一步打斷。
“霞姐你也去休息吧,昨天就一宿沒睡?!彼D頭看她,目光掃過她眼下的青黑,那里的皮膚松弛得像揉過的紙,滿是掩不住的疲憊。
“好?!毕冀愦饝D身時卻頓了頓,回頭看他,眼神很亮,“昨天你也一宿沒睡,下半夜我來替你?!?/p>
溫羽凡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在月光下忽明忽暗:“不用,你只管睡到大天亮。”他揮了揮手,“我熬得住?!?/p>
霞姐知道他的性子,沒再爭。
溫羽凡望著霞姐走進小樓的背影,看著木門“咔嗒”一聲合攏,將那點微弱的燈光鎖在里面,才重新將視線投向遠山。
月光灑在他臉上,把眉骨的輪廓刻得愈發(fā)清晰,眼神里的疲憊被堅毅蓋了過去。
夜還很長,但他得撐著,為了背上的兄弟,為了身邊的伙伴,也為了那些還沒說出口的明天。
墨藍色的夜空像塊被潑了濃墨的絨布,稀疏的星子嵌在上面,發(fā)著微弱的光,仿佛一不小心就會被夜色吞沒。
一道流星突然從云層里鉆出來,拖著銀亮的光痕劃過天際,快得像誰不小心打翻了裝著碎鉆的盒子。
那點光在黑暗里亮得扎眼,卻轉瞬就被更深的夜色吞了進去,連點余溫都沒留下。
回到小樓房間后,霞姐并沒有去睡覺。
她反手扣上門閂,“咔嗒”一聲輕響在寂靜里格外清晰。
她走到床沿,褪去沾著草屑的外套,盤腿坐下時,粗布褲子蹭過床板,發(fā)出細碎的“沙沙”聲。
掌心輕輕貼在小腹,指尖能摸到布料下溫熱的皮膚,像捧著團剛燃起來的火苗。
房間里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咚、咚”的,和窗外偶爾掠過的風聲攪在一起。
乾坤功的口訣在舌尖打著轉,每個字都帶著點澀,像嚼著曬干的草藥。
她深吸一口氣,氣從鼻腔鉆進肺腑,再順著喉嚨慢慢吐出,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拉扯一根無形的線。
第一周天結束時,指尖先是泛起一陣麻,像被細小的電流竄過,接著那麻意里鉆出點熱,像揣了個暖手爐,順著胳膊往肩膀爬,爬過脖頸時,連耳尖都跟著發(fā)燙。
她知道,危險從來沒走遠。
就像后山草叢里藏著的毒蛇,哪怕此刻沒動靜,毒牙也始終亮著,說不定哪秒就會猛地竄出來,咬斷他們好不容易抓住的生路。
而她能做的,只有攥緊拳頭,讓這股熱意在身體里燒得更旺:
強到能在溫羽凡力竭時,替他擋下迎面而來的拳頭;
強到能把金滿倉護在身后,不讓他受傷的腿再沾半點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