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歲喪母,自小不得父皇喜愛,慣于冷屋孤燈,世間所有溫情都與他無關(guān),偏偏在她那里,他第一次感到有人不求回報地把心掏給他。
可崔晉是他的血仇,若在她面前顯露半點軟意,就是背叛自己。
于是他裝作無動于衷,將那袍子收起從未穿過。
后來他無意間瞥見她獨自坐在廊下神色低落,連一向明亮的眸子都黯了。
他xiong口像針扎一般,刺痛不斷。
鬼使神差地,他終究穿上了那件袍子她眼睛亮起時,他卻強自壓下心頭的暖意,只說:“也罷,湊合能穿。
”可他記得她眼底的光,真傻呀,把一顆心擲得徹底。
如今再觸到,才發(fā)現(xiàn)一切都已不同。
眼前這件,是依著當(dāng)年的樣式重新趕制的,質(zhì)地相仿顏色相仿,卻終究不是當(dāng)初那一件了。
都變了,一切都變了。
世事再不能回到從前。
-夜深,國公府內(nèi)燈火通明,迎候的人卻不多,偶爾幾聲通報道,顯得冷清疏落。
崔莞言抬眼望去,這座偌大的府邸,檐角高懸的燈籠依舊紅亮,卻似烈火要將人生吞進(jìn)夜色中。
她一路走至后宅一處僻靜的院子,朱漆斑駁的門扇半掩著,院墻長滿青苔,角落里幾株槐樹橫生歪長,枝葉遮住了半邊檐角,石階破裂,雜草從縫隙里冒出來,連風(fēng)過時都帶著幾分荒涼氣。
她正要走近,身后的小廝低聲勸道:“姑娘,世子方才吩咐過,說要歇息了,不便打擾。
”可她瞧著,屋內(nèi)的影子分明還直挺挺立著。
“縱得入江成巨浪,也應(yīng)無意起風(fēng)聲。
”她高聲念道。
屋內(nèi)的身影一滯,似乎被她的話擊中,隨即動了動。
沉默良久,那影子終究還是走向門邊。
門“吱呀”一聲開了,燈火映出一張清雋的面容。
大哥崔植生來跛腳,自小便被人譏笑,卻偏生得一副好皮囊,眉目俊朗如畫,若不是步履不穩(wěn),立在人群中,旁人只會覺得是翩翩公子。
“進(jìn)來吧。
”屋子極簡陋,書案是舊木,漆色早已斑駁,一張幾近塌陷的榻,帷帳也泛著灰,幾件書卷隨意堆放在角落,墻壁上漬痕斑駁,竟看不出這是國公府世子所居之處。
崔莞言望著他,眼底涌上酸澀。
“今日詩會那人,是你吧。
”崔植眼神閃躲,沒答話。
崔莞言心里卻已篤定。
大哥自幼聰慧才學(xué)出眾,只因跛足畏懼流言,不敢在外拋頭露面,縱然滿腹經(jīng)綸,也只能藏于簡陋書卷間,不能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