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s城的前一天,兄妹倆去的最后一個地方是陵園。這次他們不是坐公交,而是打車。
接到倆人時,司機師傅顯然有些驚詫。還沒等倆人在后排系好安全帶,他就忍不住開口:
“兩位今天是去辦喜事啊?”
這話并非無稽之言。
聽到這句話,江示舟也忍不住瞪了右邊的江啟年一眼。此時的她正穿著一襲珠白色的緞面拖尾長裙,烏黑的長發(fā)盤在腦后,籠罩在一層輕薄的純白頭紗之下,手里還捧著一束白色的洋桔梗。江啟年則梳著背頭,一身筆挺的純黑西服,只有襯衫和xiong前別著的洋桔梗是白色的。
見江示舟瞪他,江啟年忍不住低頭笑了一下,然后微微抬起西裝褲下的左膝蓋,悄悄頂了一下江示舟長裙下的腿。
“嗯,是啊,師傅?!?/p>
確實是喜事,不過是白事。
當年江示舟沒有參加母親的葬禮,錯過了與母親的第一次告別。如今他們馬上要搬離生長于斯的s城,江啟年便提議臨走之前跟母親再正式告別一次。
“你們年輕人可真前衛(wèi),什么地方不好,居然非要跑到墓地里結婚?!?/p>
江示舟瞪他瞪得更厲害了,江啟年倒也不打算辯駁,只是隨意接過司機師傅的茬。
“哎呀,都21世紀了嘛,也沒那么多忌諱,在哪里辦都沒差。墓園還熱鬧一點呢?!?/p>
“哈哈,小兄弟你可真愛開玩笑?!?/p>
這句倒不全是玩笑話。
畢竟,他和她的關系,就像是一枚硬幣的正反面,正面是兄妹,背面才是愛人。而旁人永遠只能、也只愿意瞥見其一。
婚禮這種儀式,是屬于熟人的??稍谑烊搜劾铮@枚硬幣朝上的一面,永遠都只能是正面。
如果他們真的要辦婚禮,想必也只有死人才不會來戳他們的脊梁骨了。
到了陵園門口,江啟年先下了車,隨后便回過頭,微俯下身,輕笑著朝她伸出手:
“走吧,我的新娘?”
此時江示舟的白眼已經快翻到天上去了,與此同時,她的耳根也悄無聲息地越來越紅。然而有外人在也不好發(fā)作,她只能搭住江啟年的手,在司機的道別和祝福中走進了陵園。
正值盛夏,午后叁四點的太陽依舊毒辣,人流量倒是冷冷清清。盡管如此,陵園工作人員和零星路人的目光還是盯得江示舟渾身不自在。她走兩步就得低頭扯一下xiong口或裙擺,裸露在外的肩頸被日光曬得泛紅,兩人緊握的手掌很快也沁滿了汗。她便頗不耐煩地掙開,把夾在肘間的洋桔梗往江啟年懷里一扔,順帶把手心的汗在他西裝上蹭了個干凈。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才會穿這一身來這里?!?/p>
“這一身”指的就是江啟年說的“喪服”。
按照他當時的詭辯,既然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那女兒穿母親留下來的婚紗,何嘗不是一種披麻戴孝呢?反正都是白袍白頭巾。
江啟年失笑,假裝沒聽懂她的抱怨:
“我也很熱啊,妹妹?!?/p>
邊說著,他便將那束洋桔梗塞進西裝外套的口袋里,然后走到她身側,把外套脫下再撐起,替她阻擋來自斜上方烈日的狙擊。里面的白襯衫已經被汗水浸得半shi,黏在他寬闊緊實的xiong脊上。他微俯首湊到她耳邊,拖著尾音喚了她一聲。
“示——”
“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