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鋒陡然一轉,變得銳利起來。
“我可是聽說,夏天的時候,你那兒還有領民因為收成不好而逃跑?我想想,好像叫……老漢斯,對吧?他經(jīng)過黑石領的時候,我手底下的人還好心招待過他們一家呢?!?/p>
這番話很直接,想直接打破林恩從晚宴開始就一直保持住的從容。
一個連自己領民都留不住的領主,到冬天反而沒有一個流民,這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矛盾。
然而,林恩卻仿佛沒聽出其中的深意。
他坦然地點了點頭,臉上甚至露出一絲慚愧。
“確有其事。留不住人,是我作為領主的無能?!?/p>
他自嘲地笑了笑,沒有做任何辯解。這干脆利落的承認,反而讓葛德溫準備好的后招,一下子沒了用武之地。
隨即,林恩話鋒一轉,將目光投向桌子中央那只烤得金黃油亮的肥鵝。
“不過,冬天就要來了,逃出去的人,日子想必更不好過。倒是叔叔您的黑石領,真是繁榮得讓人羨慕。就說這份烤鵝,火候恰到好處,外皮酥脆,內(nèi)里的肉汁卻被完美地鎖住。想必您有一位非常出色的廚師,不知道是用什么方法,才能讓鵝肉烤得如此鮮嫩?”
幾個回合下來,林恩就像一條滑不留手的泥鰍。
無論葛德溫從哪個角度發(fā)起進攻,他都能用“祖?zhèn)鞯募业住?、“領民的勤勞”和“一點點運氣”這套說辭給輕飄飄地擋回來,并且還能順勢把話題引到別處,反過來恭維葛德溫的財富和品位,甚至讓葛徳溫順嘴,說漏了幾句自家領地的近況。
這讓葛德溫有一種一拳打倒凝膠上的無力感。
他精心準備的一場晚宴,似乎完全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
葛德溫臉上的笑容依舊和藹,但添酒的動作卻不再那么殷勤。他那雙總是精光閃爍的小眼睛里,第一次透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
他沉默了下來。
大廳里只剩下刀叉偶爾碰撞銀盤的清脆聲響,以及壁爐里木柴燃燒的噼啪聲。
氣氛表面上依舊友好,內(nèi)里卻異常緊繃。
葛德溫看著眼前這個滴水不漏的年輕人,又看了看他身邊那個從頭到尾只喝了一杯水的女騎士。
他忽然意識到,這筆他原本以為手到擒來的生意,可能比他預想的要棘手得多。
那張總是掛著和氣笑容的肥胖面具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細微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