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如血,赤足無聲,銀鈴卻響得刺耳。
她倚在門框上,手里捏著一頁紙,眼神剮著洛晚娘:“你知道他為什么看你?”
蘇晚娘僵住。
“因為你像她——”柳鶯兒一步步走近,躍上床沿,赤足踩在被褥上,銀鈴亂響
“死的時候,眼睛也是這么空的?!?/p>
燭火晃了一下,映出洛晚娘慘白的臉。
“你想活成她?可他已經(jīng)忘了?!绷L兒俯身,聲音輕得似毒蛇吐信
“我偏不讓你如愿。你要么瘋,要么死,別想安安穩(wěn)穩(wěn)地當個影子。”
說完,她撕下一頁《女誡》,塞進刀鞘,轉(zhuǎn)身離去,鈴聲漸遠,如夢魘退潮。
幾天后,徐謙命洛晚娘登記流民名冊,她低著頭接令,手指冰涼。她接令,低頭應是。
可當冊子交回,徐謙翻至“李氏食子”一案,眉頭驟鎖——三戶人家,憑空消失。
“誰準你刪改?”他猛地摔冊于地,紙頁紛飛如雪。
“婦人之仁!”
他怒斥“你懂什么?這些人犯下人倫之罪,若不刻名示眾,何以儆效尤?何以立我義法?”
洛晚娘跪下,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血珠從指縫滲出。
沒人看見她當晚去了碑林。
那一片新立的石碑,刻著疫病中死去的名字,密密麻麻,如墳塋列陣。
她一步步走過,指尖撫過“李氏”二字,忽然蹲下,撕下裙角,用炭筆寫下幾字——
“洛晚娘,替身,未亡,悔?!?/p>
然后,她咬破手指,將字跡一點點刻進新碑的背面,深如刀鑿。
風過林梢,碑影斑駁,似有無數(shù)雙眼睛在暗處凝視。
遠處雪地上,一個瘦小的身影靜靜站著。
啞巴小李子,李氏的孫子,自那夜親眼見母親啃食兄長后,便再未開口。
他每日跟著阿同——那位收養(yǎng)他的老教習,在義學掃雪、搬柴,眼神空洞,像一具行走的殼。
此刻,他站在碑林外,盯著那塊新碑,盯著那行用血刻下的字,久久不動。
月光灑落,照見碑上未干的血痕,也照見孩子眼中第一次泛起的波瀾。
而義學深處,洛晚娘獨坐燈下,望著亡妻的遺書,輕輕呢喃:“若我早死一步,你可會多看我一眼?”
窗外,風又起了。風雪未歇,只是暫歇。
義學的鐘聲在破曉前響起,短促而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