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云心里打著算盤——他剛送走顧福昌,原本已經(jīng)打算讓鐵良放了陳林。
鐵良手里沒確實的證據(jù),放不放人,本就是他一句話的事。
可誰能想到,松江府通判秦少柏會一大早趕過來提人?
鐵良昨天才抓的陳林,案子都沒報到府城,秦少柏怎么會知道?
顧福昌特意來求過他,這面子不能不給,所以他才趕緊趕過來,想把陳林留下來。
不就是個小小的嫌犯嗎?秦少柏總不至于連他這個縣令的面子都不給。
可秦少柏今天卻油鹽不進,他再次擺了擺手,語氣堅決:“不了,練大人還等著本官回去交差呢。”
說著,他沖身后的捕快使了個眼色,“押人,走!”
陳林跪在地上,腦子嗡嗡的,一片空白。
知府練廷璜那么忙,竟然還要親自審理他這么個小人物?他忽然意識到,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要復雜得多。
要是在縣衙,只要自己嘴夠硬,之前求助的合信和顧家,總有一方能想辦法把他撈出去。
可一旦被押到松江府城,情況就難說了——府里的官階更高,關系更復雜,他這點人脈,恐怕根本不夠用。
“嗨,秦大人,讓練大人見笑了?!眳窃七€在做最后的努力,陪著笑說,“一個小案子而已,哪需勞煩練大人費心?不如就留在縣衙,下官一定好好審,給您一個交代?!?/p>
秦通判卻沒松口,反而皺起眉:“事涉謀反,怎么能說是小案子?”
吳云一愣,轉(zhuǎn)頭看向鐵良,語氣帶著疑惑:“鐵良,這案子涉及謀反嗎?我怎么聽說,是情殺?那半掩門不是都招了嗎?”
鐵良趕緊拱手回話,聲音不高:“回大人,這案子確實不涉及謀反?!?/p>
他心里清楚,那半掩門根本沒招,所謂“情殺”是縣尊編的。
按他的性子,本不該順著這話往下說,可他沒點破,顯然是打心底里想幫陳林一把。
“涉不涉及謀反,也要審過才知道?!鼻赝ㄅ胁荒蜔┝耍驍噼F良的話,“好了,本官這就回去復命。吳大人日理萬機,自便吧?!?/p>
話說到這份上,吳云也沒轍了。
他能做到這份上,已經(jīng)算給足了顧福昌面子。
陳林被府城的衙役架起來,拖著往外走。
他垂著頭,心里一片茫然,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么——武力反抗肯定沒用。
早晨的上??h城,已經(jīng)熱鬧起來。
街上滿是挑著擔子的小販,“賣包子”“賣豆?ji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行人們摩肩接踵,有的趕著去市集,有的匆匆往碼頭走,一派熙熙攘攘的景象。
人群中,一個漢子戴著斗笠,帽檐壓得很低,光影遮住了他半張臉,只露出下巴上密密麻麻的胡茬,他眼神緊盯著被衙役押著的陳林,腳步慢悠悠地跟著。
不遠處的綢緞鋪內(nèi),一名仕女撐著把繡著海棠花的花傘,傘面傾斜,只露出她窈窕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