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姑奶奶,小的師從天下第一神醫(yī)圣手,十年苦學,通脈理,明藥性,善醫(yī)雜癥,能治百病,可比肩扁鵲,不輸華佗,可同閻王爭人命,敢向北斗要壽元,江湖人稱長春子余小淵?!庇鄿Y抖擻精神,口若懸河,說的是眉飛色舞。原本他說的都是大實話,可在他的夸張演繹之下,除了讓人笑噴,剩下的就是夸夸其談了。
“長春子?余小淵?”燕鮫疑惑的轉頭看向東郭芣苢。對方也是一頭霧水,輕輕的搖了搖頭,表示沒聽過。燕鮫再次將頭轉向呂擊浪等人,眾人也都搖頭表示完全沒聽過。
頓時燕鮫有了一種被欺騙的趕腳。這就是個江湖騙子,而且從剛才跌落自己身邊的樣子來看,武功也是不值一提。而且膽色,呃,對于一個隨時隨地都會被嚇尿了的人來說,完全就是對這兩個字的侮辱。這么一個廢物除了搞笑一點,沒有任何用處。
“扔下去吧……”燕鮫心中唯一一點對余淵的好奇此時也被打消了,隨手一揮,命令道。
身后頓時上來兩條大漢,將余淵雙臂操起,叉著就往船尾走去。此時離開李家貨船還不是很遠,余淵仍然可以游到船上去。但那可不是余淵的本意啊。
“專治各種心病,一針見效,一針見效啊……”余淵一邊賴在地上,如同死狗一樣任由兩名幫眾拖著往后去,口里大聲喊著。
“等一下,把他拉過來?!毖圊o出聲道。
“嘿嘿,看你上不上鉤?!庇鄿Y心中一拍掌,暗道一聲成功。
“說,專治什么心病,說不好剁碎了扔海里。”燕鮫一只腳踏在甲板上面一只圓木桶上,彎腰對著癱倒在地上的余淵到。
“大,大,大……”這個角度,恰好上身下探,胸口正好與余淵的目光相撞。余淵,忍不住脫口而出。
“大,什么大?”燕鮫卻絲毫沒有察覺有什么不妥,疑問道。
“大,大,大俠,小的真的是醫(yī)生,專治天生心脈淤堵郁結?!庇鄿Y終于自己找到了轍回答道。
“說說,怎么治?需要什么天材地寶做藥引子嗎?”久病成醫(yī),燕鮫娘胎里帶來的這個心病,這些年來遍尋名醫(yī),都是束手無策,各種名貴藥材卻用了不少,對于醫(yī)治這個病,也算有點經驗,此時問出來就是想探一探余淵的虛實。
余淵這個時候也知道不能繼續(xù)裝瘋賣傻了,必須拿出來點真東西,否則如何打動燕鮫。于是,開口道,“心者,人之本也,血脈之根源,淤則不通,氣虛血滯,故有痛感,如針在懷,似錘悶擊。郁則不暢,氣所不達,黯然神傷,怒而難抑,故心火旺盛,易怒易感。如想醫(yī)治,必要打通郁結,非藥力所能及,只能以金針渡之,氣機破之,因此,但凡用天材地寶做藥者,最多也就是壓制病情,這種壓制,壓制一次反噬力便越強一份,下一次服藥便要再多一分,最后發(fā)病越來越頻繁,而且一次比一次嚴重,最終唯有心脈崩壞身死命了一途。燕幫主如今恐怕是已經病入膏肓,龍涎香也要壓制不住了吧?”隨著說道專業(yè),余淵原來越沉穩(wěn),整個人氣質陡然一變。
“難道,真的病入膏肓了嗎?”余淵說的咬文嚼字,但燕鮫也聽了個明白,所述的癥狀恰好和自己的病情完全相符。最后一句問話也恰好敲擊在了她心中最柔軟之處,確實,龍涎香制成的藥丸已經很難壓制住心頭的煩悶了。不然自己的火氣也不會如此之旺。當年開出這個藥方的大夫也說過,這種藥只是飲鴆止渴,早晚有一天會壓制不住的。沒想到這才十年時間,自己的生命就要走到盡頭了。心頭一陣悲涼,絲毫沒有注意到對方氣質已然轉變,完全被此時余淵沉穩(wěn)深邃的氣機所牽制,流露出小女子的柔弱一面。
“若沒有遇到余某,幫主大約還能茍活一年時間,當然這個前提是必須茍活,不能有情緒上的波動,尤其是不能生氣。若是生氣,怕是最多半年時間。”鶴壁之是當世神醫(yī),余淵這些年來和他苦學絕非是白白浪費時間,論醫(yī)術當世能夠勝出他的屈指可數,所欠缺的只是行醫(yī)的經驗而已。如果單論對人體的了解來說,余淵可稱為當世第一,鶴壁之仙去后,天下間誰還解刨研究過那么多的尸體,唯有他一人而已。醫(yī)者講究望聞問切,余淵這些話語絕非危言聳聽,從燕鮫的深紫色的嘴唇、淡淡潮紅的臉頰,以及情緒波動來看,她的心病已經很嚴重了。
“先生可有解救的法子?”燕鮫完全沒有注意到,此時的自己已經被余淵的氣息感染,不自覺的用上了尊稱。
“自然有的,你以為我長春子的名號是白來的?我可是通脈理,明藥性,善醫(yī)雜癥,能治百病,可比肩扁鵲,不輸華佗,可同閻王爭人命,敢向北斗要壽元……”見對方已經入彀,余淵又耍起了嘴皮子,氣質一下子從世外高人跌落凡塵,變成了市井之徒。
“好了,好了,那個余先生,那就麻煩屈尊雙艷幫,為小女子診療一番,不知你意下如何?”見對方又是口若懸河的說開了,燕鮫急忙打斷他,話語中雖然是詢問,但其中的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了,看看后面,李家的貨船已經變成了一個小黑點,最近的船只便是遠遠追在后面,不甘心的葫蘆島的快船。余淵唯一的出路就是跟著燕鮫走了。這才叫真的上了賊船就跟賊走。
“呃,這個,好吧,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醫(yī)者父母心啊,我便隨幫主走一趟,為你去除陳疴宿疾!”說話間余淵故意拿出一種道骨仙風的感覺,就差沒有捋一捋下巴上并不存在的三縷胡須了。他卻不知道這個動作看在燕鮫等人眼中就是典型的小人得志。
“那就委屈先生,先進艙休憩片刻?!闭f罷,燕鮫喊過一個幫眾道帶余先生去艙中休息。那幫眾伸手對著余淵一引半彎了一下腰道,“先生,請?!?/p>
“幫主,那余某就先告退了?!庇鄿Y做作的給燕鮫行了個禮。好像沐猴而冠的樣子,好笑的緊。燕鮫也摁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心想,“這家伙即便是沒有什么這本事,倒也有趣的很,便是個江湖騙子也不太討人厭?!弊炖飬s客氣道,“先生請便。”
拄著黑螭,背著包袱,余淵隨那名幫中弟子走下了船艙。此前他在跌入雙艷幫船上的時候看到,鹿海山也是由一名幫眾引著進入這個艙口的,想來自己二人應該相隔不遠,一會有機會倒是可以交流交流。
隨著那名弟子的引領,余淵進入了一間不大的小客艙,與李家貨船上自己住的那一間相比,似乎還要小一點,里面的結構倒是相差無幾,一桌兩椅子,一張床鋪。估計海上船只的客艙都是這樣吧,為了節(jié)省有限的空間。不管外面什么情況,余淵演了這么久的戲也累了。于是盤膝上床,閉目養(yǎng)神。念頭斗轉間,回憶著今天的一幕一幕,突然想到,這是自己獨自闖蕩江湖經歷的第一次事件,沒想到憑借的不是各位老師教授的武功絕學,而是鶴壁之傳授的醫(yī)術,果然白無相說的對,這個江湖武力并非是絕對的,也并非是處理事情的首選,頭腦才是最關鍵的。又想到自己所依仗的這身醫(yī)術,是鶴壁之言傳身教之下才擁有的,如今弟子出徒,師父卻已不在,陰陽相隔,此生再無回報授業(yè)之恩,心頭一陣悵然。還記得前世偶然讀到一句詩句說“下次你路過,人間已無我?!北亲泳尤凰岬煤?。“我是一個大夫了,我會做一個好大夫,鶴先生,你聽得到嗎?”海上風很大,船身搖晃,余淵的心情卻漸漸平息下來,前面路很長,他永遠不會忘記這些情感,但絕不能困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