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七十六章：終得丹（第2頁）

吳祖卿凝視她一瞬，終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笑意里摻雜著些微的感慨與憐惜，緩緩抬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臉頰，聲音低沉卻溫暖：“好，外公信你。你從小穩(wěn)妥聰慧，有你的主張，自己的家，你自然也能打理好。”說著，他從案幾上抽出一張紙來，邊遞邊道：“這是我替你擬的幾位教書先生的名單，個個有家學(xué)淵源、人品穩(wěn)重。你拿回去與你公公婆婆商量著看，別在這等事上出差錯了?！?/p>

蕙寧雙手接過，語氣恭謹(jǐn)中帶著親昵：“多謝外公體貼?！?/p>

吳祖卿擺擺手，像是說起了最尋常不過的事：“外公不幫你，還能幫誰去？”

黃昏的天光淺淺地鋪在窗欞之上，屋內(nèi)的燈火早已點(diǎn)起，光影間，溫情宛然。二人本打算留在吳府用了晚膳再回，怎料這時便有吳府小廝匆匆進(jìn)來回報，說國公府那邊派人來了，好像是有點(diǎn)要緊的事兒，要他們夫妻二人即刻趕回去。

來稟報的是趙夫人身邊的貼身丫鬟，吳祖卿頓覺情形不對，當(dāng)即沉聲道：“事急就先回吧，反正離得不遠(yuǎn)，你們隨時都能來?！?/p>

溫鈞野與蕙寧不敢怠慢，草草告辭，立刻登車回府。夜風(fēng)冷冽，馬車在雪泥中轔轔而行，仿佛也察覺了氣氛緊張，一路無聲。

到了國公府，廳堂只開了一扇門。火盆燃得旺盛，暖意未散，卻壓不住那室內(nèi)沉沉的氣息。趙夫人正襟而坐，神情鐵青，一雙眼睛似要將人穿透，連那一向含笑的嘴角，此刻都繃得緊緊的。

堂下地磚冰涼，一名少女跪伏在地，衣衫不整，發(fā)髻散亂，肩頭半露，像一朵被風(fēng)雪碾碎的落梅，泣不成聲。正是前幾日方被安置在偏院的表小姐。

她的父母――兩位表舅與表舅母，此時也在場，二人臉色極其難看，像是羞愧，又像是怒不可遏，卻也藏著不易察覺的、孤注一擲的喜色。

蕙寧與溫鈞野對視一眼，心頭已有幾分猜測。兩人未敢貿(mào)然發(fā)言，只悄悄與趙夫人身邊的嬤嬤交換了幾句，這才聽清原委――

原是今夜溫鈞珩因年節(jié)繁雜之事，再加上妻子生病，獨(dú)自歇在書房。未曾想這位表小姐竟趁夜以“送果子”為名，徑直進(jìn)了書房，不知如何糾纏拉扯起來，等下人聞聲趕去時，只見她衣襟凌亂，帶子松垮，白生生一截肩膀露在外頭，甚是尷尬。

溫鈞珩當(dāng)場氣得面色鐵青，差點(diǎn)要動手，還是小廝死死拉住他，才未鬧出更大的禍端。

聽到這里，蕙寧的臉色也沉了下來。溫鈞珩是個寡言的人，性子沉穩(wěn)，素來最講分寸，而且一心一意對自己的妻子，如今竟會氣得動手，可見此事絕非無風(fēng)起浪。

果然，表舅舅得知實情后，當(dāng)即破口大罵，揚(yáng)手便給了女兒一記響亮的耳光，罵她是不孝之女、丟人現(xiàn)眼，打得表姑娘像一朵逶迤在地的蔫花，連哭的力氣都沒了：“要不是看在祖上情分，今日就把你活埋在雪地里，就算我不曾養(yǎng)過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

蕙寧自小長于書香門第，父母和外祖父那里都沒有類似的情況，表哥也是潔身自好，到現(xiàn)在也沒定下心來，故而從未親歷這等家門風(fēng)波。廳中一地的沉默與哭泣，仿佛壓得空氣都凝滯了。她與溫鈞野雖是新婚小夫妻，這等情勢下也覺進(jìn)退維谷。

溫鈞野斜倚在一旁，眉眼冷冷，神色早已沉似寒潭。方才那嬤嬤的話，他聽得清清楚楚，此刻輕哼了一聲，目光掃向屋內(nèi)那幾人，冷峻中帶著些許厭煩。

嬤嬤貼近蕙寧，聲音壓得極低，卻急切中透著幾分擔(dān)憂：“叁少奶奶，如今您掌家，雖是大爺房中的事，您也不能坐視不理。況且夫人方才氣得直抖，我是怕這事鬧大了，真有個好歹……這表姑娘，年紀(jì)不大，心思卻不小，做出這等事來，實在……實在不像話……”

溫鈞野嗤笑出聲，眸中冷意一閃：“不就是不守規(guī)矩？拖出去打上一頓便罷，哪來那么多事？”

嬤嬤面色一變，連忙低聲勸著：“叁少爺，這打是萬萬使不得的。畢竟她是夫人娘家的姑娘，若真?zhèn)祟伱?，怕是不好收場。面子上，總還得留叁分情?！?，"chapter_title":"（37）柳腰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