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述他的父親如何為了公國的利益,懷抱著期望北上索倫堡,卻慘遭勃艮第人背信扣押;講述他如何奔走求助,而宮廷如何冷漠地拒絕支付贖金,如何將奧尼西爾家族視為棄子,如何用本該贖回他父親的錢財去擴軍備戰(zhàn);講述整個家族所承受的背叛與羞辱……
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沉重,充滿了絕望下的孤注一擲。
最后,他盯著雅克的眼睛,斬釘截鐵地說道:“無論要花費多少金銀,無論要付出什么代價,我都要從亞特·伍德·威爾斯手中贖回我的父親。我嘗試過派信使聯(lián)系,但戰(zhàn)火阻隔,杳無音信……”
聽到這里,雅克·科爾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稍稍松弛了一絲縫隙。冰冷的恐懼開始被一絲灼熱的希望所取代——他還有活命的機會!
溫德爾的目標(biāo)并非清算他的間諜身份,至少首要目標(biāo)不是!
此刻,他一個是遭到米蘭宮廷背叛的絕望者,是一個迫切想要救回父親的兒子。他需要的是渠道,是與城外勃艮第大軍溝通的橋梁!而這,恰恰是自己所能提供的,甚至是自己存在的核心價值!
溫德爾這番坦誠相告,與其說是傾訴,不如說是一次尖銳的、指向明確的交易詢價——他猜到了我的身份,并且明確告訴我,他想要什么。他飲下那杯酒,是在展示誠意,也是在展示他別無選擇后的決絕。他不是在審判我,他是在……求助?或者說,尋求合作?
雅克感到自己那顆幾乎凍結(jié)的心臟重新開始跳動,血液里流淌的不再僅僅是恐懼,還有一絲絕處逢生的僥幸和迅速盤算利弊的精明。
他看向溫德爾的眼神,悄然發(fā)生了變化~
溫德爾的目光銳利如鷹隼,他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得更低,仿佛怕被墻壁聽了去:“而且,我聽說……城外那位伯爵大人,向來喜好安插內(nèi)應(yīng),不知道在米蘭城內(nèi)有沒有他的人呢?此外,我還聽說,某些自治城邦的商隊護衛(wèi)早在數(shù)日前就潛伏在了米蘭城內(nèi),你知道這件事嗎?”
這句話如同一聲驚雷,在雅克·科爾耳邊炸響,他的手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
這是他計劃中最核心、最隱秘的一環(huán)!溫德爾竟然連這個都查到了?
巨大的震驚讓他幾乎失態(tài),但他死死咬住牙關(guān),將沖到嘴邊的驚呼和辯解硬生生咽了回去。他不能慌,更不能主動承認,此刻任何過激的反應(yīng)都是致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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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抬起眼,用一種極力控制的、帶著些許困惑和驚訝的表情看向溫德爾,仿佛在奇怪對方為何突然提起這個無關(guān)的傳聞。
看到雅克沒有立刻否認或解釋,溫德爾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的光芒。他不再緊逼,反而起身,親自拿起銀質(zhì)酒壺,將兩人面前的空杯斟滿深紅色的酒液。
“為我們多年的友誼?!睖氐聽柵e起杯,語氣忽然緩和下來,甚至帶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疲憊。
雅克遲疑了一下,也舉起了酒杯。兩只琉璃杯輕輕相碰,發(fā)出清脆的“?!钡囊宦?。
這一次,雅克沒有再猶豫,仰頭猛灌了一大口。冰涼的酒液滑過灼熱的喉嚨,帶來一陣短暫的涼爽,但卻無法澆滅他內(nèi)心翻騰的焦慮和恐懼。
放下酒杯,溫德爾終于不再迂回,他直視著雅克,緩緩?fù)侣读苏嬲囊鈭D,聲音里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雅克,我的朋友,如今的米蘭宮廷已不值得效忠,奧尼西爾家族需要一條生路。我希望……你能作為引薦人,幫助我,以及我的家族,向亞特伯爵投誠?!?/p>
“投誠?”雅克的心臟再次劇烈跳動起來。這個提議太過突然,也太過重大。
他死死盯著溫德爾的眼睛,試圖分辨那里面有多少是真摯,多少是陷阱。這位首相之子是真的走投無路,決心背叛故主?還是這根本就是一個精心設(shè)計的圈套,旨在套出他的真實身份和聯(lián)絡(luò)方式,然后將他連同那些護衛(wèi)一網(wǎng)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