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既是時間的標記,也像是對這異常夜晚的一種無意識的警示。
不一會兒,守夜人那佝僂的身影連同他手中燈籠的微弱光暈,便一同被街道拐角處更濃的黑暗與霧氣所吞沒。
那“咚——咚!咚!”的梆子聲也漸行漸遠,最終徹底消散在寒冷的夜氣里。集鎮(zhèn)重新被一種近乎凝固的寂靜所主宰……
吱吖~
一聲輕微卻格外清晰的、老舊木門軸轉動發(fā)出的摩擦聲,突兀地打破了這份寂靜。
只見一個模糊的黑影,如同從墻壁上剝離下來一般,從集鎮(zhèn)廣場附近那家名為“老鐵匠的酒桶”的旅館門內(nèi)緩步側身而出。
黑影的動作極其輕巧,在踏出門檻后,又迅速回身,用幾乎聽不見的力道,輕輕地將那扇沉重的木門重新掩上,隔絕了內(nèi)部可能泄出的最后一絲光線和暖意。
黑影在原地略微停頓,仿佛在適應外界的黑暗與寒冷。隨后,他緩慢回過頭,目光銳利地掃向斜對面那家沉寂在黑暗中的“歸鄉(xiāng)人”旅館。盡管霧氣彌漫,但那凝視的方向卻明確無誤。
只停頓了不到一次呼吸的時間,黑影便不再猶豫,迅速壓低身形,緊貼著路邊房屋那冰冷、粗糙石墻的陰影,如同融入其中的一部分。
旋即,這道身影沿著連綿的屋檐,朝著集鎮(zhèn)出口的方向,快速而無聲地移動起來,腳步輕捷得像是在冰面上滑行,很快就消失在了濃霧與深夜的帷幕之后……
…………
集鎮(zhèn)出口附近,那家兼營鐵匠鋪的“奔流旅館”一樓大堂里,此刻顯得空曠而靜謐。
唯一的光源來自柜臺盡頭桌案上那盞油脂燈,豆大的燈焰頑強地燃燒著,投下一圈微弱而昏黃的光暈,勉強驅散了柜臺附近一小片區(qū)域的黑暗,卻讓大堂更深處的陰影顯得更加濃重。
不遠處,負責守夜的年輕伙計早已支撐不住,蜷縮在柜臺后面那張硬木椅子上,腦袋歪向一邊,發(fā)出均勻而深沉的鼾聲,對外界的動靜毫無察覺。
在他面前的柜臺臺面上,赫然豎著一塊用木炭寫著字的粗糙木牌——“今日滿房”。這四個字在昏黃光線下顯得有些模糊,卻無聲地拒絕了任何可能深夜前來投宿的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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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旅館出現(xiàn)“滿房”的情形,還要追溯到半個多月前。
那時,勃艮第大軍即將兵臨米蘭城下的消息傳出,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大量試圖躲避戰(zhàn)禍的倫巴第富人、小貴族和攜帶細軟的平民,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涌向相對安全的邊境地帶。
這座不起眼的小鎮(zhèn)一度人滿為患,旅館、酒館乃至民居都擠滿了逃難者,讓本地商人們結結實實發(fā)了一筆“戰(zhàn)爭財”。
然而,隨著戰(zhàn)事正式開啟,米蘭城門緊閉,通往各地的商路幾乎斷絕,這座依賴過往商旅的小鎮(zhèn)也隨之陷入了長達多日的沉寂與蕭條。
如今,戰(zhàn)事終于宣告結束。
盡管權力更迭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但通往倫巴第的道路已經(jīng)重新開放,嗅到商機的行商、打探消息的各路人馬、以及各種身份復雜的“旅人”,又開始陸陸續(xù)續(xù)出現(xiàn)在這條古老的商道上。
小鎮(zhèn)仿佛從冬眠中蘇醒,本地居民們也重新活躍起來,想方設法地從這些過往的商旅身上賺取金幣,試圖彌補此前蕭條時期的虧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