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前些日子,在衙里隱隱聽通判傅試,提起賈族族長賈珍在翠紅樓被人打了,打得臉腫得老高。
他那日還訓(xùn)斥了彼等,于官廳不言公事,竟是私下道一些家長里短,成何體統(tǒng)。
那傅試平日就是一心鉆營權(quán)位的奸猾之吏,剛剛得了榮國府賈存周的舉薦,方得以充數(shù)京兆衙司,履任通判,既是賈府門生,那這少年所言當(dāng)真是確鑿無疑了。
許廬想起前事,得到印證,思量了下,心頭已有決斷,沉聲說道:“此事,本官自會秉公處斷!賈公子,明日你擒下了賊人,只管往京兆來解送,本官會嚴(yán)審此案,不枉不縱!”
賈珩聞言,面色激動,拱手道:“謝過許大人?!?/p>
“對付那賊寇,人手可還足夠?”許廬眉頭皺了皺,又是問道。
疑惑既去,再看對面少年就有欣賞之意,這少年遇事從容鎮(zhèn)定,倒是個可造之才。
只是可惜,姓賈……
賈珩道:“回大人,我這邊有二十余人,都是好手,我眾彼寡,已經(jīng)足夠擒拿賊人。”
“務(wù)必留下活口,否則證據(jù)不足,背后之人安然無恙不說,恐會報復(fù)于你?!痹S廬面色幽沉,目光銳光閃爍,叮囑道。
如果要上疏彈劾寧國族長,沒有賊寇之證言以及賴升的證詞,他什么都做不了。
“京中權(quán)貴橫行無忌,禍亂地方,還有那賈府,更是于京兆府衙安插私人,如能借此事,當(dāng)能好好震懾這些踐踏朝廷法度的賊子?!痹S廬思忖道。
此刻,這位京兆尹已經(jīng)在想著借此事一掃神京城中的不正之風(fēng)。
賈珩又在許廬的叮囑聲中,離開了許府,待出了許府所在的永業(yè)坊,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這許廬外樸拙而內(nèi)酷烈,不好應(yīng)付,不愧是地方歷練出來的,若得此人在都察院……未來陳漢官場當(dāng)有一番風(fēng)波了?!辟Z珩暗暗搖頭,覺得這與自己無關(guān),但忽然轉(zhuǎn)念之間,隱隱想起一事。
若是他參加歲冬的縣府二試,主考多半就是許廬。
“眼下思這些也是無用,還是回去,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p>
賈珩收起思緒,頎長、挺拔的身影,消失在神京城茫茫的夜色中。
榮國府,夜幕低垂,一輪皎潔明月懸于中天,灑下萬千柔和光輝。
榮慶堂中,燈火通明,歡聲笑語不時傳來。
丫鬟,嬤嬤站在紅木玻璃屏風(fēng)之后垂手而立,侍奉著廳堂中的滿堂珠翠,賈府的太太、奶奶都是綾羅綢緞,金釵步搖,光鮮亮麗,聚于一桌,抹著骨牌。
賈母坐在一張貂絨靠背梨花木制椅子上,著褐色綢緞排穗褂,臂上戴著翡翠手鐲,滿頭銀發(fā)向后梳得整整齊齊,露出深深的抬頭紋,面容富態(tài)紅潤,笑容慈祥,一旁的鴛鴦?wù)驹谝慌?,給賈母看著牌,鳳姐、尤氏,李紈幾人笑著說話。
只因明日就是中秋佳節(jié),賈母因笑道:“中秋佳節(jié),總要讓一大家子都過來熱鬧熱鬧才好?!?/p>
賈母所言的一大家子,自然是指東西二府,如在平常也就罷了,中秋佳節(jié),團圓美好,兩府的媳婦妯娌都要在后院說說笑笑,而爺們則在前院猜枚吃酒。
鳳姐著一襲對襟繡花淡黃色羅裙,秀頸戴珍珠項鏈,秀郁云鬢之間別著一朵黃色花鈿,映襯得容色嬌媚,彩繡輝煌,恍若神仙妃子一般,這邊廂聞聽賈母之言,柳梢眉下的丹鳳眼笑意流轉(zhuǎn),輕笑道:“老祖宗,已經(jīng)讓二爺請了戲班子,就在府里唱三天大戲,還有那唱大鼓、說書的,說的可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