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蓉聞言,就是上前,苦笑道:“有勞大老爺煩心了。”
“應(yīng)該的。”賈赦拍了拍賈蓉的肩頭,然后抬眸看向花廳里間正在喝茶的尤氏、鳳姐、李紈、鴛鴦幾人。
目光落在鴛鴦那張兩腮略有幾點雀斑的清麗鴨蛋臉蛋兒上,賈赦心頭浮現(xiàn)一念,鴛鴦這黃毛丫頭長開了,是愈發(fā)出落得標致了。
鴛鴦生得蜂腰削肩,身量中等,這時著一襲翠色窄袖掐牙背心,下面著素梅色襦裙,烏油油的頭發(fā)梳著兩個細辮子落在前襟上,此刻正在和鳳姐說著話。
尤氏這邊幽幽嘆了一口氣,看向一旁的鳳姐,苦笑道:“等老爺那屋里搬空了,我就只能回娘家了。”
鳳姐拉過尤氏的手,說道:“回什么娘家,東府里先收拾個院子,留給你住就是了?!?/p>
尤氏輕輕搖了搖頭,道:“沒有這樣的道理,再說老爺現(xiàn)在還在牢里受罪,我又能去哪兒呢?”
她本就出身小門小戶,眼下又成了不詳之人,在去西府惹人閑話嗎?
鳳姐似是看出尤氏心頭的顧慮,丹鳳眼略有幾分嗔意,拉過尤氏的玉手,道:“你呀,就是個多心的人,珍大哥他這是讓那賈珩給陰了,進牢里待不多久,就回來了?!?/p>
尤氏那張我見猶憐的蒼白臉蛋兒上,憂色不減,幽幽道:“希望如此吧,這時候兒,我心里亂的慌,也想回娘家住幾天?!?/p>
“住幾天也好,府里現(xiàn)在亂糟糟的?!兵P姐見尤氏神色怏怏,知其心頭不爽利,遂也不再勸,對著一旁的平兒,清聲道:“平兒,你等會兒讓人將我那輛馬車趕來,等晚點兒,讓人再送尤嫂子回去。”
平兒恍若梨蕊粉白的玉容上,現(xiàn)出柔美笑意,應(yīng)道:“奶奶,我等下親自過去?!?/p>
這時,尤氏府里的丫鬟,跑將過來,道:“奶奶,吳嬤嬤說奶奶屋里的東西也要搬?!?/p>
尤氏秀美雙眉間蒙著郁郁之色,擺了擺手,說道:“幾件東西,放那兒就是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p>
鳳姐清聲道:“將一些妝奩首飾,還有衣物鞋子都收拾收拾,給你們奶奶帶上?!?/p>
李紈不施粉黛的秀雅面容上,現(xiàn)出一抹凝思,輕聲道:“那位珩大爺還沒搬過來,倒也不急于這一時,再說那珩大爺先前當(dāng)著宮里天使的面兒,還說上表辭爵來著,萬一圣上允準……”
“他說的話,嫂子你也信?”鳳姐柳葉眉下的丹鳳眼,凌厲眸光中閃過一抹譏誚,道:“方才大老爺可都說了,圣旨明發(fā)中外,隨著邸報發(fā)到別的省里,說不得這會兒金陵省老家那邊兒都知道了,他上哪兒推辭去?要我說,這人就是得了便宜再賣乖,殺人還要誅心。”
她才不信什么辭爵,東府里這多大的一份兒家私,哪怕就是空蕩蕩的寧國府,在神京中那么宅院中,也是頭一份兒體面呢。
方才那賈珩看著似是個有志氣的,但她看著總像個心里藏奸的。
就在鳳姐這般想著,賈赦也從外間庭院走進花廳,看著空蕩蕩的花廳,只有一些幾案擺設(shè),對著鳳姐道:“等會兒,將中堂這幾幅畫,著人擺到我屋里去,這是老國公當(dāng)年得了太祖爺恩典,著宮廷國手所作?!?/p>
鳳姐這邊廂沖賈赦行了一禮,柳葉細眉下的鳳眸閃過一絲莫名之意,撇了撇嘴,笑道:“那敢情好,昭兒,旺兒,等下手腳仔細些,給大老爺送過去?!?/p>
這時,鴛鴦道:“大老爺,這畫是中堂畫,老太太走之前特意交代過,等會兒送到屋里呢?!?/p>
賈赦聞言,輕笑一聲,道:“老太太年紀大了,怎么會看這畫?!?/p>
鴛鴦?wù)獡?jù)理力爭。
廳中眾人正說話間,忽地庭院中回廊處傳來一聲蒼老的大罵,“你們這些敗家子兒,好好的國公府讓你們弄丟了,太爺辛辛苦苦積攢的家私搬得空空落落,一群敗家子兒,我要去祠堂哭大爺去?!?/p>
“誰在嚷嚷?”賈赦消瘦的面容上浮起怒氣,問道。
“是焦大,吃多了酒,正罵呢?!边@時,一個東府里的仆人,從廊檐下進來,回話說道。
“什么奴才,吃多了酒也敢胡沁?!辟Z赦冷喝道。
尤氏正要開口說焦大的細情,卻被一旁的鳳姐扯了扯衣袖,以目示意,不要理會。